程珩一睡得迷迷糊糊,感受到额上的那抹清凉,抬起手,压住那一只柔软的手。
“眠眠。”
他闭着眼睛,低声地唤,嗓音微哑。
岑眠惊讶,他甚至没有睁眼,怎么就知道是她来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
“我感冒了。”程珩一说话的时候带上了明显的鼻音,他的语气里携着控诉,“你传染我的。”
“……”岑眠不由自主想起上次喝完药以后吃的糖,面色一滞,“你活该。”
因为程珩一戴着口罩,看不清脸,露出的半截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睫毛像是鸦羽般密长。
“怎么在房间里还戴口罩,不闷吗?”岑眠扯了扯他口罩的带子。
程珩一咳嗽了两声,听得出来在尽力克制。
“怕传染给其他人。”
毕竟宿舍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住。
岑眠环顾四周,在这样逼仄昏暗的环境里休息也不是办法,她开口道:“我送你回家吧,你住哪里?”
程珩一缓缓睁开眼,对上她的目光,半晌,才淡淡地说:“我没有家,就住在这里。”
岑眠怔住。
她之前在医院住院时,和吴轻关系好,平时也会闲聊,所以知道吴轻每次值完夜班,就会去宿舍楼里休息。
宿舍楼里给医生都准备了休息的床铺,但基本上都是午睡或者值完夜班的时候睡一下,大部分医生还是在外面租房子住。
岑眠更加认真地打量起四周,发现只有程珩一床铺边的那张桌子上,东西最多。
虽然东西多,但摆放整齐,不显得乱。
不过如果这些东西是一个人的全部家当来说,又显得那么少,除了生活必需品,和一落大部头的医学书籍之外,就别无他物。
好像孑然一身的隐士,既无归处,也无去处,随时可以一走了之。
虽然住在医院宿舍里,不至于说是潦倒,但总归是有些拮据。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程珩一的语气平静,岑眠却觉出一阵酸涩。
单人床狭窄,程珩一的身形高大,躺在上面很是局促,他微微蜷缩,整个人浸在昏沉的阴影里,仿佛被遗弃了的动物。
岑眠心软,推了推他的胳膊,小声地说:“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程珩一身处黑暗之中,幽沉的眼睛睁开,静静地凝视眼前的人。
阳光透过对面的窗户照射进来,皎洁无瑕的白光笼罩在岑眠的身上,她仿佛是悬于天幕里的一道霓虹,发出斑斓光彩,连带他的黑暗也明亮起来。
许久。
程珩一轻扯唇角,低低地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