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树明明是柳树,可她总感觉像是海棠——在大火中枯死,燃烧殆尽的海棠。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方未寒问。
“因为发生的这一切都太过于不真实了。”方棠轻声说,“明明我一个月之前还在因老师拒绝回京而生气,二十天之前还在恐惧能否取得老师的原谅,十天之前还在下定决心与长明共存亡。”
“可这一切,都如此不真实地被改写了。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似的。”
“老师,命运能被改变吗?”她抬头问。
“或许可以吧。”
方未寒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毕竟是老师将我从五百年前带回现在的呢。”方棠微微弯着眼睛,转过身,将小脑袋埋入他的胸前。
她依恋地蹭着他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像是在确认什么。
“老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方棠轻声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去向人道歉。无论是宫中的礼仪嬷嬷,还是我曾经的父皇,他们都没有告诉我。”
“我对老师说了许多次对不起,但却怎么说也说不够。”
方未寒摸摸她的脑袋:“不必说那么多对不起,你难道还不相信为师吗?”
他也是渐渐回过味来了,原来方棠还是在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情而患得患失。
方未寒不由得在心中微微一叹。
“其实你很高兴对吧?”
云纾坐在细细的柳枝上,纤白的双腿一晃一晃的。
“一个原本自尊自傲的公主,却因为你的原因变得这么没有安全感。”
“那一个原本高高在上的圣器呢?”方未寒问。
云纾沉默片刻,板起脸从柳枝上俯瞰着他。
“……现在也高高在上。”
方未寒撇撇嘴,不再去看她,而是将方棠轻轻抱在怀中安抚着。
他能感觉到,刚才和陶允姜说过几句话之后,现在小女皇的情绪很不对劲。没有一点打完胜仗之后的喜悦,反倒是带上某些尤其沉重的东西。
“老师,我感觉心里好难受。”方棠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哽咽。
“我知道过去的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改变。我也知道一直纠结这些东西是没有意义的。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瑛銮殿的窗棂琉璃特别漂亮,小时候的我很喜欢去看,尤其是在下雨天。当天空中落下雨丝,落在琉璃的表面,留下几点水滴。我总是会挑选一個喜欢的水滴,并欢喜地期待它能最先落下……可是,每次我选的水滴都是最慢的那一个。”
“我最近做梦总是梦见这一幕,我总是在想,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就注定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我的一生也会像那个水滴一样。”
方棠抽了抽鼻子,声音中有着软弱的哭腔。
“老师,我有些相信命运了。”
方未寒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