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公主府在就皇城边上,繁华的内城左厢,郭宗谊命人递上拜帖,不多时,府门大开,张永德亲自出来迎接。
他还是一身华服,与郭宗谊相互见了礼,便拉上他的手,热情道:“来,进府,你小姑盼你来,可盼得望眼欲穿了。”
“侄应该早些来前来拜见,有劳小姑挂念了。”郭宗谊谦然道。
“你自到东京,便没停着,你姑是理解的,总之,来了便好,来了便好呀。”
公主府颇大,二人穿过数道回廊才来到正堂,寿安公主穿扮得颇为正式,端坐堂上,想来是对这次拜访很重视。
“侄儿拜见姑姑。”郭宗谊执晚辈礼。
寿安公主起身还礼,拉过身边的一儿一女,道:“给你们表兄见礼。”
一双儿女都还是总角小儿,在上元节家宴时见过,也都还记得,奶声奶气的叫了声表兄,郭宗谊开怀大笑,从袖里掏出两只做工精巧的木雀分给她们。
二人两眼放光的接过,欢呼一声,高擎着木雀,一前一后冲出了正堂。
寿安公主见状颇显尴尬:“这俩孩子,没个正形,侄儿勿怪。”
“不会不会,我幼时比他们还要顽皮。”郭宗谊看着院里追逐嬉闹的一对兄妹,笑呵呵的说道。
寿安公主很早便嫁给张永德,那时的郭宗谊还是个冒着鼻涕泡的顽童,一晃十年过去,如今已经长成一位啄玉小郎了。
只是从前那百来口的大家子,一夜之间便巢倾卵覆,只剩下他们几人侥幸活命。
寿安公主幽叹一声,眉目间尽是忧伤,郭宗谊也被这一声哀叹勾起伤心往事,长叹短吁起来。
一旁的张永德见势不好,连忙走上前提醒寿安公主:“夫人,你昨日不是炖了一些稣鱼,说等宗谊来时给他吃嘛,今天他就来了,还不快去端来。”
寿安公主这才恍悟,扶额道:“险些忘了,你幼时最爱吃的便是隔壁县的平乡酥鱼,好些年没吃过了吧,姑去看看鱼冻上没。”
言罢,便提起裙摆勿勿离去。
乾佑之变在大周是个不能提的忌讳事,在郭家是个伤心事,郭家那空荡荡的旧宅现在还在城外,被重兵把守着。
张永德不忍二人相顾伤怀,这才借酥鱼提醒寿安公主。
郭宗谊知道他是好意,也收拾情绪,强笑道:“确实好多年没吃过了,自打阿翁带着我们迁入东京,便再也没吃过老家的酥鱼了,那肉烂骨稣的味道,真是人间至味。”
“那我再略备薄酒,我们就着酥鱼喝上两杯如何?”张永德笑问道。
“姑丈所言,大善。”
不多时,一大盘酥鱼端到侧厅,还有几道热气腾腾的小菜。
寿安公主请郭宗谊坐到主位,郭宗谊不敢坐,只挑了侧位坐定,寿安公主和张永德则一左一右陪着。
张永德酒量很好,三五杯烧酒下去,更健谈了,和郭宗谊胡天海地说了一通,最后回到最近的抚流民事上来,他夸赞道:“贤侄这一手,妙,听说那天延英议后,王峻那厮的脸都憋紫了。”
寿安公主捂着嘴轻笑,郭宗谊却苦笑道:“这难处也不跟着来了,昨日,兵部便驳回了我们的借营请求,眼见着流民就要抵京了,却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张永德笑了笑:“贤侄还是仁厚,这流民,要什么落脚的地儿,只要有口吃的,再搭个草棚能遮雨,不就谢天谢地了。”
“姑丈有所不知,这些流民可不都是往年看到的那些饥民,有相当一部分是携家带口的编民,再者说,他们大多已在各州县安顿下来,庙堂费老大劲把他们迁过来,自然不能怠慢,届时生变,侄儿反会落人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