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正是芳菲尽。
四月一日朔朝,有日食,帝避正殿,百官守司。
五月一日朔朝,帝御崇元殿受朝,仗卫如仪。
朝会上,郭威下诏,以枢密副使郑仁诲为右卫大将军,依前充职,兼权大内都点检;以中书侍郎、平章事、判三司李穀为权东京留守,兼判开封府事。
五月五日,圣驾发兖州,一路幢幡如盖,旗旌如云,沿途诸州镇官吏,皆迎谒于路,郭威一人未见,圣驾一刻未停,直指兖州,十三日,终抵兖州行营。
郭宗谊一袭春衫,与李未翰并肩驻马。
山峦下,便是古老恢弘的兖州城,登高俯瞰,只见宽有数丈的护城河水光如银,伺卫如带,土垒的城墙下数门紧闭,女墙上楼幢重重,镭木滚石堆满马道,城池前拒马钉拍,密布如棋。
可惜郭宗谊做不出望远镜,否则兖州城防能看得更清楚些。
李未翰披着甲,满头都是汗,如今刚刚立夏,天气日渐炎热,他却披坚执锐,不知疲倦,连他胯下那匹杂毛马也都披着马铠,看起来确实龙骧虎步,威风凛凛,细细一想又很蠢。
“表弟,敌情若何?”李未翰看了一阵,扭头问道。
“在军中,要叫我左卫大将军。”郭宗谊再次纠正他。
郭威同意郭宗谊随驾劳军,却没给他任何差遣。
李未翰则故技重施,又以绝食相迫,李重进不得不同意他从军,但没安排在自己麾下,转手扔给了郭宗谊,现充作近卫一伍长。
李未翰只得换了称呼,又问了一遍。
郭宗谊摇头:“这么远,什么也看不清。”
言罢,拨马回转,往平兖大营去了,李未翰愣了几息,方知道又被耍了,懊恼拍额,急忙跟上。
大军营盘扎得非常考究,据说是药元福的手笔。
选址在一面环水、两面夹山的三险之地,顶上宽平,主高客低,还设有营垒卫其四周,天罗武落、行马蒺藜无一不全。
营盘外,叠次掘有三道壕沟,插了数百花篱,倚险陟峻,层层围裹。
便是郭威昨日到时,也大感惊异,骑马绕营一周,赞药元福是当世廉颇。
刚回到自家营帐,便有令兵来报,称陛下有诏,于中军大帐议事,郭宗谊只好披上甲,唤来曹彬一道前往。
他们二人到中军大帐时,里面已站了十数名将领,略略一扫,主要将领都到了,感情他来的最晚。
郭威独坐中位,没有着甲,幅巾短褐,寻常武夫的打扮。
见郭宗谊领着一名有些眼熟的青年小将前来,便问道:“谊哥儿,你身后侍立者何人?”
郭宗谊沉默不语,你亡妻的外侄,你居然不认识。
曹彬不以为意,见郭宗谊不开口,便自己上前行了个军礼,禀告道:“臣东头供奉官曹彬,故张贵妃之侄也。”
郭威恍然,起身将他扶起:“原来是国华,不过一年未见,怎地形貌差别与去岁时判若两人?”
说着,瞥了眼一旁的郭宗谊。
曹彬叉手回道:“臣得殿下信任,权为皇长孙仪卫指挥使,常在军中,故有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