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今日高兴,便要在延福宫设宴,一来算是自己的寿宴,二来给符彦卿一家接风,三来给郭荣贺喜。
因为永寿节,其实是一项国家仪典,是政治活动。
当日会举行大朝会,在京九品以上官员都要上朝参拜,再由皇帝下诏设道场置斋供,中书门下与文武百官共设一斋,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以下共设一斋,枢密使、内诸司使以下共设一斋。
宴上,李未翰腆着脸要与郭宗谊同席,席间却见郭宗谊兴致不高,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李未翰心中有疑。
郭宗谊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谦和有礼,很是自抑的一个人,今日为何如此放纵,一曲未罢,已饮五六杯了。
见他又端起酒杯,李未翰连忙劈手夺下,关切问道:“表弟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郭宗谊瞥了他一眼,兀自叹息不止,李未翰见他不答,急得抓耳挠腮,伸手掰过郭宗谊肩膀,诚恳道:“表弟若有心事,何不倾诉于兄?你我不仅有兄弟之情,更有袍泽之义啊。”
郭宗谊心中一暖,如饮热汤,他挣开李未翰铁钳般的手,幽幽说道:“此事你帮不上忙的。”
言罢抄起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李未翰只好作罢,闷闷不乐啜了两口酒,冷不丁冒出一句:“可是为了女郎?”
“自然不是!”郭宗谊急忙否定。
“那是为何?”李未翰追问不止。
自知上当,郭宗谊哂笑揶揄:“表兄也知道用计了。”
“总要有些长进。”李未翰眉飞色舞,沾沾自喜。
郭宗谊蹙眉沉吟,旋即展颜一笑:“也罢,便说与你听听,不过你得发誓,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好!我发誓。”李未翰立刻举手朝天,口中念念有词。
待他立完誓,郭宗谊才开口,将南楚之事讲了一遍。
李未翰听完,摸着满是绒毛的下巴,沉吟道:“嗯,私以为,你若真能拿下南楚,便是极大的孝心了,这二者并不矛盾。”
郭宗谊闻言,两眼渐放光芒,心中惊喜交集:“表兄于孝道一途,竟有此等见解!”
李未翰憨厚一笑:“当局者迷而已,你是有阵子未见舅翁,心生恻隐,以致乱了方寸,当然,我确实是个大孝子。”
郭宗谊郁结得解,心怀欢畅,双手端起一杯,郑重敬道:“此杯敬表兄开解之情。”
李未翰嘻嘻哈哈与他一碰,饮罢,他又老气横秋,教训起郭宗谊来:“表弟,你素来聪明,但依兄愚见,聪明人有时就会想太多,以简堆繁,颠倒逆施,其实世事很简单,我阿耶很小就告诉我,你吃饭就吃到撑,饮酒就饮到醉,做一件事,就要把这件事做好,慢慢的你就会发现,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郭宗谊深以为然,诗经里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虽然李重进的处世哲学,适合李未翰,不一定适合他,可听听,日后遇事,总能多一条思路。
“受教了!”郭宗谊拱手一拜。
“饮胜,饮胜。”李未翰嬉皮笑脸,给他斟满。
饮宴至晚方罢,郭威面红耳热,看上去酩酊大醉,董德妃已没有力气再去搀他,正要命几个近侍将他送回寝宫,郭荣见状急忙上前,将郭威扶了下去。
皇帝一走,众人也如潮退去,郭宗谊等了一阵,还未见郭荣出来,便与大符先行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