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霜鼻子也泛起酸意,她缓缓伸出手,回抱了一下这位在她走后,一力支撑北疆大局的青年。
强敌窥伺,外有国仇,内有家恨。七年的日日夜夜,他恐怕从未得一夜安眠。
卢辞低着头,颤声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为什么不让我以死谢罪?
戚玉霜目光柔和,眼眶微微泛红,轻声道:“这不是你的过错。”
“文藻,你知道,我父亲是因何而死的吗?”
卢辞仿佛骤然被刺痛,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戚玉霜眼中带着湿意,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缓缓道:
“我父与卢老将军结拜之时,曾一同立誓。”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卢老将军殒身邙谷,我父日夜愧疚,无颜见老夫人与你孤儿寡母。狱中呕血,自知时日无多,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叫我携全家回归乡里,不可记恨你与老夫人。”
戚玉霜的目光温和如水,卢辞背脊不断起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戚玉霜心口的剑伤,却又如同触电般缩回。
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随意触碰了。
戚玉霜轻轻将他推开,站起身,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文藻,你先回去好好养伤。”
周显目光黑沉沉看不清眼神,他站在戚玉霜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手指微微一动。
戚玉霜转身向后,周显一步跟上:“我帮你。”
戚玉霜轻轻笑了一声,那一声笑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仿佛是叹息,又仿佛是赞许:“好。”
她背对众人,无人能看到她面上的表情。此时,戚玉霜只觉得内里仿佛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的孔洞,空落得可怕,彻骨的寒风无孔不入,铺天盖地从七窍的缝隙向内侵袭。
然而,在心底深处,旧日沉寂的血液,饱蘸着仇恨的怒火,再一次熊熊沸腾了起来。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当年邙谷惨败,果然另有凶手!
邙谷之中的累累白骨,七余年未见天日。而她的仇人,如今还活在这个世上!
——不报此仇,戚玉霜,誓不为人!
看着她即将走远,在她身后,卢辞突然嘶哑着声音,极为用力地问道:
“玉霜!”
“当日镇北关外,那三箭相助……是你吗?”
戚玉霜没有回头,只轻轻摆了摆手,大步向前。
周显跟在她身后,黑色的玄裘随风而动,不经意地遮住了卢辞看向戚玉霜背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