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押解高良、高庆的解差早已被高贵妃打点好,见到有人来送,并不阻拦,十分识相地退到一旁,背对着一行人,做出一副不看也不听的样子。
来人上前两步,走近高良,道:“宫里娘娘命小的来送送二位爷。”
他语速很快,没有太多的停顿:“娘娘与殿下如今自顾不暇,不便来送,特让小的为二位爷备下一些吃食与衣物。解差与路上的所在,娘娘都已经派人打点干净,请二位爷放心,一路千万珍重自身,等待归来之日。”
他将最后几个字压得非常低,几乎已经变成了气音。
高良连连点头,眼中的泪水再一次蓄积起来。
危难之时,方知真情。高贵妃毕竟是她的亲妹子,在这种时候,也只有自己的妹妹与外甥才愿意施以援手了。
高家虽然倒了,但所幸没有牵扯到外甥周昂。周昂作为最年长的皇子,依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若是未来周昂能登大宝之位,高家何愁没有再次兴盛的一天?
高良明白高贵妃话语中的未竟之意。他与儿子高庆,这一路上所要做的,就是保全自身。等到了岭南之后,在流放之地静静等待,蛰伏待机。只要周昂登上皇位,他们一定还有洗雪冤仇,回归京城的一日。
那时,荣华富贵依旧会像曾经一样,重新送到他们的眼前。那些疏远他们,顺势踩一脚他们的人,也早晚会重新跪在他们的脚下。
来人见四下的解差都已经背过身去,这才附耳过去,在高良的耳畔,用极轻的声音低语道:“娘娘还命小的问爷,那千两官银的去向,爷……是怎么交代的?”
天奉帝疑心高家叛通犬戎,那笔官银的下落也是用以资敌,于是在这一问题上严加审讯,上下彻查那笔官银的去向。
高良想着妹妹的挂念,心中感动,于是眼中含泪,哽咽道:
“劳烦转告娘娘,请她放心,官银的去向,我已全部认下,就说都是我……给贪墨了。”
听到这句话,来人的目光骤然一松,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娘娘……一定会感念爷这份恩德。”
阴暗的天空之中,浓云仿佛越聚越厚,黑沉如墨的颜色完全挡住了天上稀薄的日光。
解差看着来人离开的背影,向目光怔然的高良提醒道:“高大人,请上路吧。”
……
虽有高贵妃的前后打点,但流放途中时限森严,囚犯须徒步日行五十里才能赶到下一程州所,登记造册,以防犯人潜逃。
高庆尚且还好,高良人过中年,一向养尊处优,不事生产,连日的苦行赶路,顶着枷锁与风雪,让他苦不堪言,迅速地继续消瘦下去。
自京城南下,向岭南的路上,要翻过重重山岭,不仅是高良父子,就连几位解差也走得疲惫不堪,口干舌燥。
如今,刚刚行至冀州地界。
蜿蜒起伏的山丘连成一片,看不到尽头,夜色逐渐笼罩下来,解差与高良二人刚想要席地而坐,暂做修整,忽然,风声之中,仿佛隐隐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什么声音?”
解差率先警醒起来。
“不好!是冀州路匪!”
冀州因为黄河多年水患,民不聊生,匪患猖獗。纵使太子周显年前巡查两岸,惩办吏治,许多已经落草为寇的悍匪却依然啸聚山林,为祸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