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家族?”涂绍昉一惊:“你祖父竟能狠到这种份上?”
“本家、亲戚但凡追随傅老太爷的全都对我没有丝毫善念,甚至在我幼年就开始了,每每动用家族和亲友的压力倾轧而来,压着傅经柏低头,进而用傅经柏来逼迫我低头。”
傅归晚依旧在注视湖面,还有些随意地屈起手臂托着腮,声音空旷而淡漠,淡得似乎比凉亭外的湖水还没滋味;淡得令涂绍昉都忍不住相信她可能真的无所谓了,是彻底放下之后比陌路人还不如的冷然与薄凉。
“你道傅副相施压,他最会做的可不是在外面施压,而是在傅家内部给嫡出长房施压,基本上他不满意或者有要求就会向嫡长房施压。
倘若他个人的分量不够,那就再加上亲戚,这个分量还不够便用整个家族的力量倾轧。三年前我没保他弟弟,他大发雷霆到几乎要把嫡长房肢解,完全纵容所有人欺压过来逼迫我拿好处孝敬他们,让他和家族消气。
傅经柏还没立起来,我走不得,否则我脱离傅家后父母兄妹全得被生吞活剥;其次我以为到这个份上父亲该醒悟了。
可我真想不到傅经柏不仅毫无反抗还甘愿被欺压乃至压着我低头,他认为至少别下狱,判刑十二年实在过了。我做错事,嫡长房应该补偿,他愿意代女儿弥补同时要求我也弥补,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谢谢这位父亲?”
涂绍昉给自己倒杯茶喝,他听着都觉得糟心,永福郡主的心肠还真是够软,怪不得傅宗弼敢吃定这个孙女。
“那年我对父亲死心更彻底硬下心肠,打算及笄后公告天下脱离傅家改姓苏,只是我在及笄前发现了个大秘密。”
秘密?涂绍昉皱眉,许久没听她继续说,迟疑的喊了声:“郡主?”
“知道这个秘密后我才意识到脱离傅家能算个什么?傅宗弼打定主意要榨干我的圣眷,这根本就不是我改姓苏的事。”
傅归晚倏然转过头,美丽的剪瞳冒光狠厉的凶光,绝美的容颜布满阴沉:“他以为我心肠很软,我就让他看看我究竟能心硬到何等境地!”
“欲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对于永福郡主突然变狠辣,涂绍昉很淡定,换成他早就动手了,存疑道:“你的意思你在帮忙纵容,那傅家的两位少奶奶?”
“我两个哥哥自己中意想娶,我和兄长关系好,当然帮他们。”傅归晚站起来,执起茶壶好心给对方斟满,再给自己斟杯茶,捏颗樱桃吃。
“换言之你不是为了给家族敲警钟?”涂绍昉确认。
“人心会寒的,涂少爷以为我多少年前就该寒心了?”傅归晚反问。
也是,换作他早不管了,涂绍昉手指指腹摩挲着白玉茶杯光滑的壁面,犹豫而又肯定:“傅家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已经千疮百孔,对吗?”
郡主笑:“你以为呢?”
“不怕告诉郡主,在东宫麾下,我基本不负责傅家,唯独去年底会稽闹出祥瑞,我看着热闹才查了查傅经茂。不过——”涂绍昉也笑:“傅副相贪得无厌在朝堂上早已不是秘密。
我甚至敢说他已贪婪到令圣上厌恶,而三子假造祥瑞欺君、幼女红杏出墙这等事他竟然也能全部放纵,应该能窥测出七八分了。”
傅归晚意味深长的笑起来,没有接话。
“你在故意纵容。”涂绍昉终于茅塞顿开恍然大悟:“正如傅二姑奶奶红杏出墙这件事,你和他们敌对也愿意帮忙遮掩,其实只为纵容。
目的就是为将来,终有一日掩盖着的所有祸事闹到一发不可收拾时反噬回傅家,你是真的要把傅家给毁了?”
“纵容?”傅归晚扯扯嘴角,语气凉薄:“涂少爷以为谁给我的机会来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