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无风的炎热天气,树荫下像突然吹来了一阵凉风,吹走了这轻巧而令人心肝胆颤狂妄悖逆之言,遗落一阵阵的凉意,证明着存在过的痕迹。
池奕抬头看向相交即将满六十年的老伙伴,盛副相盛仲楷神态平静,胖胖的老脸上还带着笑意,眼眸中透着无比认真的光芒:“在东宫一个时辰,你真连一瞬间都没有闪现过给这当朝储君挪位的念头?”
重到能撼动朝野内外的话题,于两位相爷而言似乎轻飘飘的,至少能轻到态度很平静。盯着他看了许久,池奕才反问:“挪个位置,你外甥还能有命活吗?”
“明年该接郡主回池家,你打算给郡主挑个什么样的夫婿?你看中涂家的孩子,好啊,我也喜欢,可他是太子妃的亲弟弟。”
一辈子的兄弟了,盛仲楷也不掖着:“在东宫的时候我这颗心都像从寒冰里淌过,我尚且担心盛家今天是他最大的助力,明天可能变成他皇权的绊脚石,你能放心吗?
郡主如果嫁到翼国侯府,将来太子御极,我们这群老骨头都不在了,谁能保证皇长孙的路也能如他父亲般安稳?咱们这位储君给你这份信心了吗?
今天早朝后我去找郡主,郡主怕将来会被逼到绝路上,听得我心直抽抽,你能不担心?涂家的路已经危险了,如果郡主再嫁过去,那么涂家可要比盛家危险十多倍还能逃得掉吗?你不怕将来池家被连累满门吗?”
“傻小子能力够,扛得住。”池奕说完就后悔了,露怯了!
“哎哎池小奕,看来你在东宫时没少考虑将来嘛。”盛仲楷欢乐地拿手肘推推他,劝道:“除非郡主一生闲云野鹤,否则跳进这个漩涡就逃不掉。
我知道我这么逼你太不厚道,可咱们总得把最稳当的路给孩子们铺好,你自己都说涂家这孩子能力足能扛得住啊!”
盛仲楷觉得今天真是操心得够够了:“我能不担心吗?涂家这位大少爷他还不到弱冠,现在他心思都这么深,十年后会是什么景象?我都担心会有六成的可能,我外甥将来覆灭妻族之前得被他小舅子给先干掉。”
“你可真够操心了。”池奕鄙视。
“外甥不省心,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痛苦啊,盛仲楷无奈道:“郡主如果嫁到翼国侯,我都能看到竤基将来的结局了,除非他能真正信任妻族否则他就没命了。
池小奕,看在我们一辈子交情的份儿上,当我求你,舍掉这个相中的孙女婿。郡主不嫁,将来好歹还是个未知数;可郡主嫁,将来就是盘死棋。
咱们这把岁数,我也没那心思来操心竤基他将来怎么和他的小舅子斗,可我不能在预见到外甥将来的结局时还毫无作为。”
沉默稍许,池奕拍拍他的肩头,郁闷道:“十坛女儿红,还有给我家姑娘将来的嫁妆,我亲自到你库房里挑,随我挑。”
恰时有一阵阵嘹亮的蝉叫声在头顶响声,两位老人家不知哪位提了句,忆起少年时期爬树捕蝉逗猫遛狗的欢快时光,爽朗的笑声洋溢在树林间回**。
皇城,未央宫中的氛围却有些沉重。
永福郡主她向皇帝求道:“东南沿岸有个被誉为鱼米之乡的江南小镇叫做余杭,明年,等福儿满十八岁,您给福儿和珩颖赐婚吧,再把余杭方圆百里赐给珩颖做封地。
等成婚后我和珩颖就到余杭过安生日子,您何时想我们了就派人来通传一声,余杭离京都不算远,来回走水路和陆路都方便,您答应福儿吧。”
皇帝陛下震惊道:“福儿可别吓皇伯伯,竤基他一时鬼迷心窍才犯糊涂,何至于要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改日朕骂两顿就好,我们福儿不怕。
珩颖他耳根太软才能又平庸,真不是良配,你嫁给他得多委屈?福儿听皇伯伯的话,别再和鸣儿怄气了好不好?”
“我和三哥哥他种种过往早已随风去,您何苦一直执拗于过去呢?福儿没有跟谁怄气,我是很认真的思虑过后才作此决定。”
傅归晚轻笑道:“珩颖他能对我好,也能听我的话,将来我们闲云野鹤能过得很轻松。如果您坚持不赞成,福儿也没有福分给您做儿媳妇了。”
“鸣儿他经历过磨难会懂事了。”昌和帝听来当真头疼不已:“这是终身大事含糊不得,福儿别急着定论好不好?
珩颖他的弊端太多了,撇开他平庸软弱,他还糊涂啊;朕都听闻了,留兴伯府打着各种名目向他要银两,闹得四皇子府每年年底连点结余都没有,还像话吗?你若是嫁过去得你养他甚至是帮他养着留兴伯府。
再者他能听你的话是他耳根软,谁的话他都能听。愉妃和留兴伯府可打着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主意,愉妃能病逝,留兴伯府能死绝吗?
将来达不到目的,他们也会要捧自家姑娘更会要强占你的嫁妆,珩颖他护不住你,你若除掉他的外祖家你们夫妻感情就到头了,朕怎么能放心?”
傅归晚垂眸,忽然有些懈怠:“应该是福儿没有福分给您做儿媳妇吧?如果我和珩颖当真没有缘分,我和赵鸣轩更没有可能。
福儿恳求您别再想撮合我和三哥哥了,他无心,我无意,我能对着已逝的长公主起誓,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我和他之间早已是不可追忆的往昔,今生我跟他最好的结果是保留份兄妹之宜。”
昌和帝真有些急了,再劝时师恩公公连忙打圆场,暂时安抚住皇帝又劝走郡主去歇息,转个身就迎来皇帝的怒喝:“即刻给朕把太子和三皇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