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热气浮上,厨房里一时间无人说话,沉默充斥在两人之间,透过白雾,肖勉用余光瞥见小姐专注的神情和翕动的唇瓣,他猛地收回视线,深深低头。
简清数够了时间,捞出鸡蛋,在水里添了一把茶叶,取筷子轻轻敲碎鸡蛋外壳,又重新丢回水中。
伴着咕咚一声响,少女平淡的声音响在后厨,“肖勉,你想做个厨子么?”
他应该立刻说是的。但当肖勉对上简清清凌凌的眸光,艰难地呼吸一下,不知该回答什么,“小姐,我……”
前堂的敲门声响了起来,简清擦了擦手,笑了一声,“你与金谷那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酒楼给不了你什么,你也不欠酒楼什么,当为前程好好打算。”
肖勉手中的刀一顿,重重剁进了砧板。
简清卸了围裙搭在厨房一角,推开门走出去之前,回头恍然道,“对了,锅里的蛋,你切完菜记得叫我一声。”
厨房门外,简澈将手塞进姐姐手心,仰头有些沮丧地问道,“阿姐,我是不是不该把他们的对话告诉你?他会走吗?”
简清捏捏他的手,笑道,“姐姐喜欢诚实的孩子,阿澈做得没有错。肖勉走了,还会有别人,怎么,这会儿不说他是讨债鬼了?”
简澈脸颊羞红,跳起来要捂简清的嘴巴。两个人笑闹片刻,等开了大门,简清一怔,“查掌柜?”
瘦削的中年人一拱手,他似是许久不曾睡好,神色有些憔悴,眼睛却亮得惊人。
查掌柜手中拎着的油纸包中飘出来椒麻油香,被简清让进门内坐下后,他急急拆了纸包递给简清,“简小娘子,这是听了你指点后改进的方油糕,你且尝尝?”
上来半句客套也无,直愣愣就要人尝糕,那副模样,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同行,倒像是个急于得到老师认可的学生。
热情好意,无可推拒。简清拣了一块方油糕,糕体温热微油,却没有十几天前她第一次品尝时那股油腻感,入口焦脆香麻,嵌在糕体中的芝麻随着咀嚼裂开,放出一股细腻油脂香味,酥脆外皮咬破后糯米糕的软弹粘牙质感就凸显出来,外酥里嫩,相较之前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简清含笑道,“查掌柜背后下了不少功夫,手艺又有精进。”
查掌柜一时赧然,“多亏了小娘子指点,如何,可还适口?”眼看简清要开口,他又急急制止,道,“莫要诓我,有什么问题,还请小娘子教我。”
简清便将商业吹捧吞了下去,耐心道,“方油糕添上芝麻的确滋味更上一层,但椒盐芝麻三者味道有些许不洽,掌柜的之后若想再进一步,还要在这上面多多钻研。”
查掌柜沉思片刻,起身一礼,“多谢简小娘子。”
简清伸手去扶他,二人重新落座,简澈如今颇有眼色,上来倒了茶水又离开。
查掌柜落座端了茶盏,张口几次,从简清赢得了比试夸到酒楼空空****的陈设,终于夸无可夸,有些尴尬地道,“不知小娘子重新开业后,有何打算?”
简清瞥他一眼,心中有数。查记糕铺远在城中,虽然不至于跨过半座城池,但也要花些脚程,查掌柜专门来此,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得一句评点。简清淡淡道,“糊口谋生,操持家业罢了。查掌柜有何教我?”
查掌柜连连摆手,“哪至于此。人活于世,大多糊口罢了。只是既要做酒楼,起初卖的包子面条这些价廉之物,之后可还要继续售卖?不卖则损声名,卖则空耗精力,不知小娘子可有心思卖方子予我?”
酒楼的高中低分流是必然趋势,原本规划里她是打算将面向脚夫货郎的这些吃食交给未来酒楼一部分帮厨负责,但此时查掌柜上门谈及方子,却也是一条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