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和徭役
周氏一进屋瞧见二丫皓夏,忍不住夸了几句。biqugexx她的女儿三丫跟着大房的两个丫头,也起了个皓秋的名儿。皓秋和二丫差不多大,现在七岁,不过长相可不如二丫——黑红脸膛,一张方脸,有点像吴老太太,好在没有吴老太太那大鼻头,还算是秀气,加上穿的整齐,比村里其他蓬头垢面的小女孩强得多了。
张皓文的大姐张皓春也跟在周氏身后进了屋。张皓春今年十三,个子已经不矮了,至于长相,她长得更像李氏一些,虽不如二丫那么白皙水灵,但由于这阵子张皓文偷偷添加的空间中的各种灵水的滋润,这个正值芳龄的女孩儿头发乌黑,面庞红润,每次村里的婶子们看见她都要在李氏面前夸上几句。
张皓春从外面回到家来,也不能闲着,她得跟李氏学绣花织布。由于是家里的老大,她不像二丫皓夏那么活泼好动,而是安静沉稳,总是闷头默默的干活儿。她一进屋就走到李氏身边,对她说道:“娘,你歇上一歇,我替你织。”
李氏欣慰的点点头,心中也觉得有点对不住这个大女儿。大丫从小勤快听话,二丫甚至二房那两个弟弟几乎都是她拖着看着长大的。现在她快该说亲了,家里却备不出什么像模像样的嫁妆,也还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来提亲呢。
在一旁的张皓文一看周氏的样子,直觉家里头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他拉拉二丫的手,在屋角坐下来让她陪自己玩张传荣用木头做给他刻的小人儿。二丫向来喜欢陪这个弟弟玩耍,她拿起一个活灵活现的小木人儿,跟张皓文一起玩了起来:“宝儿,这个男娃儿是你。这个女娃儿是我,来,咱俩上山玩儿去啰……”
张皓文一边手里拿着小木人应付着张皓夏,一边竖起耳朵,听周氏叹着气开了口:“唉,大嫂,大哥想必都跟你说了,今年夏税咱们家怕是凑着有点紧。老太太又一再的说她手里头没有银子。可昨天……”
说到这儿,她往李氏跟前凑了凑,小声接着道:“……昨天我隐约听见老四来跟老三商量,好像是说咱这琼州岛上四处都不太平,海边常有贼匪作乱,山里头黎人也不老实,县衙府衙里要征兵打仗呢。我就是怕到时服均工夫役的差事下来,老爷子会让老三去顶。今年新参的总甲是王老三他大哥,他们向来跟咱张家不对付,万一给咱派出去打仗,剩下我和三丫两个在家里头可怎么办呀?”
周氏的焦急不是没有道理的,以往服役,若是家里没钱,多半是老大张传荣自告奋勇前去。biqugexx无他,他是大哥,不能眼看弟弟们受罪,可是如今张皓文年纪还小,就算吴老太太再怎么看他们不顺眼,老爷子张成才心里也得掂量掂量。老二家两个男娃,一个七岁,一个九岁,虽然老二的媳妇刘氏蠢笨点,但吴氏对她生的第一个儿子还是很偏心的。老四的媳妇儿体弱,儿子又和张皓文差不多大,况且凭老四两口子嘴甜主意多,绝对能哄得老两口把老四留在家里头。说到底,就剩下老三张传福了。几个兄弟中,他和他大哥除了长相其他都颇为相似,豪爽能干,舍得为家里头出力,如果老爷子让他去,他也不会拒绝的。只是苦了周氏。
周氏正说着,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咚咚咚的声音。张皓文指挥小木人儿爬山的手忍不住一顿,听这声音,他就知道是吴氏来了。
果然,门口响起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大白天的,这么些人窝在屋里头做什么呢!外头男人们累死累活盯着日头收稻子,老三家的,灶上的事儿要是忙完了,你就去地里帮帮忙,咱们老张家可不养那懒婆娘!还有你两个,纺个布用得着这么多人吗?大丫,你到灶上看着,让你三婶子下地干活去!”
大丫顺从的站起身来,往后面去了。周氏也赶紧低着头出了门。角落里张皓文冲着张皓夏“嘘”了一声,想尽量降低一下他们两个的存在感。他知道,吴氏这个时候来找他们大房,多半也和这什么服均工夫役的事有关。
张皓文一直觉得吴氏对待他们大房很不公平,不说别的,就说干活吧,张传翠也是十三,还比张皓春大点儿呢,她干的活可少多了,整天待在吴氏身边美其名曰学绣花,其实没见她绣成几样东西。只要灶上做了沾点肉星儿的饭,吴氏绝对会跑去要一碗端给张传翠,可怜大丫这么大了,肉根本没吃过几次。
不过,吴氏在对待外人的时候非常强悍,她对这个家的功劳也是有目共睹的,只要她没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张皓文暂时不打算和她为敌,至于自己的大姐,他也只能偷着多给她点空间里滋补的东西补偿补偿了。
这回吴氏进来之后,几句话把一屋子人都骂的跑了出去,可她却没有针对李氏,这让坐在织机前的李氏更不安了。她恭恭敬敬的道:“娘,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吴老太太在一张木凳上坐了下来,把拐杖往墙边一放,掰着一只脚搭在膝盖上晃了晃。她那双细小的眼睛瞅着李氏,半天方道:“李慧啊,上回你哥领着你那外甥到咱家来,带了不少东西,你爹说给他们备点回礼,我就想着来问问你,你那外甥……他叫什么来着?多大岁数了?”
张皓文听见这话,心里泛起了嘀咕,他舅舅李思来了这么多次,哪次不带东西,怎么这会儿家里头正紧张呢,吴老太太却想起送回礼来了?果然,李氏大概也觉得不对,便道:“娘,一家人何必客气,我哥他不是不知道咱家状况,今年咱家手头紧,传荣都跟我说了。况那些东西是给孩子们吃用的,什么回礼,您跟爹说一声,不必特地备办了吧。”
张皓文偷眼一看,吴氏那瘪瘪的嘴砸吧了两下,想说什么又没出口,张皓文见她放下脚丫子,缓缓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开口说道:“嗯,咱家这么一大家子人,手头上什么时候宽裕过呢,传荣他说的没错,我和老爷子都知道,传荣是个有孝心的,向来最照顾弟妹。我看刚才老三家媳妇儿出去,想必这功夫役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上两次咱都出钱顶了,今年实在拿不出钱来,你也是长房的媳妇儿,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李氏眉头一皱,这是要把主意打到他们大房头上来了吗?她的声音低了下来,道:“娘,您看该怎么办呢?”
吴氏咂着嘴,道:“不好办呐,这次听说是去打仗,但凡有几个余钱,哪能让孩子们去送命呢?老二家两个小子不能没人管教,老三到现在还没落个根儿,老四老五就不用说了,一个病歪歪的,一个两年没出过屋子,我这当娘的心里头能好受吗?我看还是等传荣回来,让他爹跟他商量商量吧。”
李氏一听吴老太太这话,不就是想让张传荣去打仗吗?无论是海寇还是山匪,都是能要人命的差事啊!
她也激动起来,道:“娘,传荣这些年为家里付出多少,你和爹不是不知道,我整日里纺纱织布,也给家里赚了一份银子,不比那下地的男人挣得少多少,虽说我们大房确实该多担着些,您老也该为传荣考虑考虑,他今年三十五,可不是二十出头的壮小伙儿了,皓文才三岁,虽不是您亲孙子,但您就忍心他没了爹么?”
吴老太太厚厚的眼皮一抬,两道缝里精光闪闪,道:“唉,要说银子,也不是没办法呀。我这不是还挂念着翠儿和皓春她两个丫头的嫁妆嘛,要是翠儿能说个好人家,得一份聘礼,那这银子不就有着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你那外甥李青安是在镇里的私塾读书吧?那些和他一同读书的后生小子难道就没有和传翠般配的?实在不成,李青安十四五了吧?听说还是个童生?你爹说他没说亲呢,老婆子我瞧着他和翠儿倒像是一对,你去跟你哥说说,他和他媳妇儿要是乐意,就找个人来提亲,再过两年翠儿满了十五,就能过门啦!”
角落里的张皓文听的心里抽了几抽,刚才还问叫什么名,多大年纪,这会儿连人家有没有说亲都清清楚楚了,要说这老太太先前没有预谋,他是绝对不信的!
李氏手上停了下来,满脸惊愕的转头望着吴老太太,那目光看的吴氏有点发毛,李氏涨红了脸,大声道:“娘,这绝不成,他两个虽然年纪相当,但是辈分摆在那里,青安还要叫传翠一声小姑哩!况且青安的婚事,我一个嫁出去的妇人插不上手呀!至于那均工夫役,这个差事传荣他不能去,要是咱家没钱顶,我去找他大舅借钱就是了!”
李氏很少顶撞吴老太太,这次她回答的这么决绝,说的吴老太太不禁一愣。回过神儿来之后,吴氏抄起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喝道:“怎么着?跟你哥借钱?!老爷子什么时候同意你去借钱了,借钱难道就不用还?李慧,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咱们传翠配不上他李青安?他们将来到镇上过日子去了,镇上的人哪知道他俩到底是啥关系?!何况传翠她要模样有模样,人勤快又孝顺,李青安不也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周正点的一个后生罢了,且不说他现在没考中秀才,就算考中,镇上县上难道就他一个秀才公不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不是想把大丫配给他?我告诉你,翠儿的婚事定不下来,大丫她也别想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