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列东西,两道文光齐射斗。
帘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
张皓文还没来得及仔细瞻仰杨老先生的手书,马上就被赶进了他要待上整整三天的“号舍”,实地一瞧,张皓文完全看不出什么“两道文光齐射斗”的昂扬潇洒,只能感受着“一毫关节不通风”的闷热潮湿。广州虽然比起琼州来说富饶不少,但仍然地处大明南端,科举又兴了不过几代,中间断断续续,贡院的设施还是相当落后的。地上连砖石都没有铺,全是泥土,窄窄一条巷子被考生们踩来踩去,已经变的泥泞不堪。
张皓文被领到自己的号舍坐下之后,耳边还不断响起成团的蚊子嗡嗡的叫声。他赶紧从空间取出灵水洒在四周,又将那几块破板子擦扫干净,等待着考题送到跟前。
乡试首场,三道四书题,四道五经题,各做一篇八股,在张皓文看来,这考的不单单是学问,也是考生们的体力。就算是悠悠闲闲在书院里做七篇文章一天尚且紧张得很,更别说是在这环境恶劣的号房当中了。
张皓文折腾了一早上,此时也有些精疲力尽,他往摇摇欲坠的砖墙上一靠,开始仔细回想唐珏曾经嘱咐过他的话:“应试之文,起笔决不可太高,也不能太低,太高则声希味淡,太低则庸俗可厌,你的文字总是读来让人感觉颇有才气,但仅仅如此,恐怕还是难以令主考官对你高看一眼。你一定要做到内含韵味,外露精光,初读令人拍案,掩卷一思却仍有余音绕梁之感,方才能一举夺魁呀……”
就在这时,巡场的差役已经开始挨个叫醒在打盹儿的考生,一遍遍重复道:“快起来,考题来了,考题来了!”
……
这一回,眼看夕阳西斜,贡院里才零零散散走出几个人来。张皓文和丘洵、邢恕结伴出了场,却仍不见韩景春的踪影。他们来到贡院对面的茶铺坐下,确是谁也无力再多说一句,
只是要了壶茶默默喝着,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才看见韩景春摇摇晃晃出了贡院大门。
张皓文他们结了茶钱迎上去,韩景春一脸苦闷,摇头道:“这么多年没有进过科场,果然生疏了呀!况且十二、十五还各有一场,如此连日奔波可该怎么是好呢?”
张皓文早料到韩景春不堪奔波之苦,已经让张吉在附近给他定下了一间客房,之前怕韩景春嫌他破费,一直没有告诉他,如今见韩景春确实体力不支,这才把自己的安排告诉了他。韩景春这时果然不再推却了,他好好感谢了张皓文一番,便跟在张吉身后去客栈歇息了,而张皓文他们三人还是回到了平日所住的小院中。
接下来一连两日,张皓文他们三个几乎都躺在**休息,八月十二和八月十五还各有一场考试,不过考试的内容不如首场重要,分别考的是诰、表一类公文的写作,还有策论。一般乡试过后,八月底就要放榜,如此短时间内考官要将众人所写的文章一一读过,根本就不太现实,所以,考官最注重的是首场、首篇八股,只要首场首艺做得好,其余文章又没有太大问题,十有八九就能过关。
张皓文直觉七篇文章虽然不能说做的花团锦簇,但是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尤其是首篇四书文“为之者疾,用之者舒。”他的破题是“王者生财,有用心于为与用者焉。”
扪心自问,他觉得这应该能达到自己的老师唐珏所说的那种内含韵味,外露精光的要求了。想到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从一个对四书五经毫无基础的现代人达到如此境界,张皓文心中对自己的两位恩师韩景春和唐珏充满了感谢。所以,他也真心希望,这一次韩景春能实现他的理想,中举人甚至在明年的会试、殿试中脱颖而出。
迄今为止,他已经进了四次科场,大明读书人前仆后继,一心科举的架势他是彻底见识到了。这条路有多么难走,他也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可比起这个,他更担忧家里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和自己的人身安危……
“谁?”张皓文自从跟胡二学习武艺以来,小时候灵水滋养灌溉的潜质仿佛一下子被激发出了大半,各种感觉敏锐了许多,夜晚寂静之中,他仿佛听到房顶上,传来了一丝和风声不太一样的沙沙的脚步声。
张皓文来不及叫醒张吉,翻身下床,摸到前段时间胡二给他们三个挑选的匕首,轻轻推开门来到院子里往房顶望去。他隐约看见一个黑影闪过,瞬间就消失在了墙后。他后退两步,纵身登上围墙跳了过去,外面的街道却空空如也,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少爷,少爷……”墙那面响起了张吉焦急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