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名思义,罪人的后代。
小时候,余琛的爹娘还是当差的,但在他五岁那年,俩人不晓得犯了什么事儿,被拉到刑场砍了脑袋。
余琛见他们的最后一眼,是两枚怒目圆睁的头颅,喷洒着滚烫的血,在空中咕噜翻滚几圈儿后砸在雪地里。
后来,余琛也被牵连,成了罪人后代。
按大夏刑律,罪户者,二十岁时,流放漠北。
——这自不是因为朝廷仁慈,而是因为没到二十岁,没个壮硕身子,压根儿不可能活着走到漠北。
虽然余琛没离开过渭水,更不知漠北为何地,但听那些见过世面的老江湖说,去了那儿的人,从没回来过。
而今年,余琛已经十九了,到夏天的时候,就是他流放之路的开始。
也有可能,是他一辈子的结束。
所以有时候余琛也会幻想,倘若是活在“上辈子”那个世界,至少不会因为亲人犯罪而被牵连吧?
是的,除了这悲催的罪户的身份以外,余琛脑子里还有一段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
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自打余琛记事儿起,他的脑子里就时不时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
有着四个轮子可以自己跑的钢铁盒子被称作汽车;能在千里之外看到别人模样的镜子叫做手机;能动的画卷叫做电视……那些记忆混乱而莫名,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涌现,逐渐勾勒出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人一生的记忆。
这些记忆,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余琛。
比如,当思考起自己罪户的身份时,这个世界的认知会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民乎?
但另一段记忆总会生出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但尽管这些叛逆不羁的念头会在余琛心里升起,他也从未对人说起过。
因为两世的记忆让他明白,哪怕真要造反,要么有权,要么有钱,要么有人,要么就得是那传说中虚无缥缈的……修道人。
可余琛身为罪户,啥都没有。
不能读书,不能习武,不能从商,不能做官,只能干一些下九流的行当过活,比如看坟。
余琛从十三岁开始看这清风陵,一看就是六年多。
到今年,已经是他最后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