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米仓山地势高,立在这最中心的高山之上,纵使远在数里之外,亦可见西南面那云雾缭绕之中,黑烟如同箭矢一般高高冲天,点点火光隐隐可见,山风急啸,仿佛还能将那兵士厮杀之声带到米仓山上来。
蒋泊宁立在米仓山顶上,俯瞰着战火纷扰的葭萌城,只觉得打脊背而上,连同着天灵盖都麻了。
唐姑果似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挺直了脊背,站在蒋泊宁身侧,一手端在身前,朗声问身边的弟子,“蜀国与苴国开战,师出之名为何?可探知到苴侯眼下境况如何?”
那弟子垂手道:“蜀国师出无名,突袭苴国。如今苴侯已从葭荫城后乘船沿着潜水而下,往东南的巴国去了。”
蒋泊宁听着,回过神来问:“苴侯可带着女眷出逃了?”
那弟子一愣,摇摇头道:“在潜水河滩探知的弟子未曾见到,说苴侯只带了一队兵士随从,不过五人,连苴国长史,苴侯的异母弟杜阴,也不曾跟随在旁。”
蒋泊宁只觉得怒火攻心,浑身的血液都要烧了起来,好哇这个苴侯,抛妻弃子,自己逃命去了!这叫那一家老小如何办?!
蒋泊宁正想再问,却见唐弋沿着山腰小路跑上山来,连气都还未喘匀,便一下跪倒在唐姑果身前,磕着头高声恳求道:“老师请准唐弋带弟子们援助苴国!”
唐弋这一跪,蒋泊宁便明了了他这样哀求的用意,苴侯那个女儿还在苴侯宫里面,被她那个贪生怕死的爹抛在了脑后。
唐姑果似是不知道内情,只厉声斥责,“苴侯抛妻弃子,这样的人怎配为君!你还有脸去助他?”
唐弋浑身一阵,隐忍着颤抖,终究抬起头来看唐姑果,清俊的脸因为急切红了个通透,拱起手来,道:“弋倾慕苴侯女杜若,此刻杜若被困葭萌,命悬一线,求老师相助弋这一次!”
唐姑果一张脸登时板了起来,黑如铁沉如水,抬起手来就要教训唐弋,蒋泊宁见状,忙伸手拦住唐姑果那要抬起来的手臂,低声劝道:“大父,那秦国的两个公主昨日才嫁到苴国,今日苴国都城便破了,苴侯也跑了,秦国公主大老远从秦国来,也是可怜,值得一助啊大父!”
蒋泊宁几句话提了数遍秦国,饶是唐姑果是个聋子也听出了她话中深意,面上怒容顿时消散,抿着唇思索起来。他日入秦,如今插手救了秦国女,也算是给秦国买了个面子,放弃作壁上观的身份,救儿扶老的,又不至于太过降低身价,何乐而不为呢?
见唐姑果沉思,蒋泊宁又适时开口,拱手道:“大父,蜀苴之战不好有过多墨家弟子参与其中,请准泊宁跟弋师兄两人一同前往!弋师兄与苴侯女有情,苴侯夫人秦伯嬴对泊宁有恩,我二人前往,皆为私情,无可非议!”
蒋泊宁已经将台阶造到这个份上,唐姑果亦不能再端着架子,只背过身去,压低了声音对蒋泊宁耳语道:“仔细盯着唐弋,莫要让他做傻事来。还有,你这身躯是我孙女泊宁的,伤了一根头发,我不饶你!”
唐姑果老头儿声音严厉,却叫蒋泊宁蓦地觉得心中暖暖,压了压心绪道:“我真实身世,只有巨子与我二人知晓,还望巨子莫要与他人道,也算是保护泊宁了。”
唐姑果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去吧。”
蒋泊宁拱手,向唐姑果深深一躬,拉着地上跪着的唐弋,朝山下跑去。唐弋救人心切,一旦得了唐姑果的准许,恨不得立刻往葭萌跑去。蒋泊宁可没他那样的理智全无,只扯着他的衣摆喊道:“弋师兄!如此光靠两条腿跑去苴国怎么行,墨家的马厩在哪儿?不可以策马去吗?”
唐弋此时才醒过来,一拍脑门,拉着蒋泊宁沿着山间石桥往另一座石窟跑去。这石窟倒是远比唐姑果那间石窟宽敞,看装潢倒像是弟子一同起居的地方,如同宿舍一般,唐弋扯着蒋泊宁一路沿着洞中的石阶上行,绕进了建在洞内的其中一间厢房。
房内简简单单一案一榻一柜,除此之外,便只有洞壁上挂着的那个大黑箱子,像是个理工男标配款的瑞士军刀背包,也不知是有什么作用。
蒋泊宁一头雾水,“这是哪儿?”
唐弋道,“你的房间!”说着,放开了蒋泊宁的手,径自打开了旁边的柜子,翻出一套与别的墨家弟子别无二致的黑白双色窄袖衣袍,丢在榻上,道:“换上,然后穿上千机翼,就是那个!”
蒋泊宁顺着唐弋的手望去,只见他正是指着那“瑞士军刀背包”,蒋泊宁还未来得及问一句,唐弋只迈腿往外走,扔下一句:“快些换,我在洞口等你!”
蒋泊宁也没心思折腾时间,三两下换好衣服,扯了条黑布把头发束起来,将那千机翼从墙上抱下来,撒开腿就往洞外跑。
唐弋恰好跑过山间木桥,接上蒋泊宁,抬手帮她将千机翼穿好,带着她又走上另一道木桥,往高处爬去,一直到山顶才停下。蒋泊宁愣愣站着,不解唐弋的用意。只见唐弋一转身,从自己背后的千机翼上取下一块铜包木的腹甲来,啪嗒一下扣到蒋泊宁身前,与她背上的千机翼相连。唐弋转身,拉着那块腹甲的铁链绳索,又是两声响,便将蒋泊宁身前的腹甲与自己背上的千机翼合二为一。
只听一声脆响,不知道唐弋做了什么,两双木制鸟翼从千机翼的黑盒子中哗啦啦展开。
蒋泊宁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滑翔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