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我而言,你仍旧是灾祸,即便披着一张人皮。”
天蛛噗嗤一笑,颇有些嘲弄地说道:
“呵呵呵,你不也是披着一张人皮吗?”
被眼前灾厄的化身,遥远异端至邪极恶的神明所嘲弄,经年心口处顿时冒出一阵难掩的火气,但或许是长久以来的无所欲求和清心寡欲的心境,她很快消化了情绪,声音变得平静,却还铿锵有力地驳斥道:
“最起码,我曾经是人。”
看着经年露出的生气的样子,天蛛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为何不论那个少年和那个少女,还是眼前的经年,总是介怀着过去呢?
经年不再多做停留,她提起采药的篮子踱着步子缓缓离开,邪幽雄虎受了伤,又经由原初升华之力洗涤实力暴涨,此时正是需要调养的时候。
篆龙大降已然陨落,他们这些曾经栖息在千里江山图内,受到庇佑的狂恶凶兽如今已经暴露于世,面临外界的各种觊觎应当多多相互关照才好,毕竟现在第九大荒唯一的主宰——大泽鹿林夕,还未从死而复生,挚友逝去,第九大荒生灵涂炭与登临皇者史诗的大喜大悲中缓解过来,也许根本没有喜悦的心情……说来也是无限悲凉。
最起码天蛛是这么告诉经年的。
还有就是,经年自己也想看看如今的第九大荒变成了什么模样,以及外面的世界。
曾经篆龙宣之白对经年施下了救赎,帮她从仇恨中解脱,但那时的她已经心死,自愿把自己封存进千里江山图,同时与篆龙签订了永不离开第九大荒的契约,但彼时的大泽鹿林夕不忍见经年如此悲情的模样,便偷偷背着她与篆龙求情并改写了契约内容,变成直到她自己愿意迈出离开的一步。
作为一朝觉醒,由无尽悲痛直接邪魔化的大成十凶之兽,经年的力量要比当时修炼尚未精进的大泽鹿林夕,以及健在的任何一位仙君都要强上不少,林夕的这点小动作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就没有去戳破,她只是对世界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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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为人的她是一张题写着娟秀字迹的绝美字画,而后被世界残忍地涂抹,毁坏地面目全非变成了废纸,经年已经没有心情去怪罪什么命运还是因果。
签订契约之后,经年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她死去的那一刻,她不再是人,成了天蛛口中披着人皮的怪物,但她仍不愿舍弃曾经为人时的美好记忆,也有过一段与篆龙他们一同修行的时间,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分别。
经年她不想再与尘世纠缠太深,羁绊越多枷锁也就越多,她害怕重蹈覆辙,落得个惨淡收场。
后来的事……
诸位仙君在逐鹿之战中陨落,大泽鹿林夕死于自身的悲悯,灾厄降临第九大荒,廷堂覆灭,篆龙身死,只留复活的大泽鹿林夕孤身一人。
千里江山图焚寂于虚空之中,篆龙宣之白与篆龙影之墨死于湮灭,经年与篆龙契约已经作废。
所以说,经年身上的时间再次流动了。
也不是没有料想到,当经年离开幽语林见识到沧海桑田的人间时,出现在困惑的韩月阴窗前的一刻,她就想到了这一天,却没想到这一路上会如此坎坷。
一颗心仿佛又活了过来。
“那个少年……唉,也是个可怜人啊。”
经年悠悠地叹了声气,赤足踏步于山林田野之中,弯腰采药,折枝取露。
赤露水华,简单来说就是给人烧水洗浴用的水,其中蕴含着微乎其微的大泽鹿的一丝血液。
诸如此类拥有神奇功效的灵材妙药还有很多,都是自诩知识之神的天蛛需要的,就连药方也是她给的,对于使用的药材经年还略有耳闻,药方就完全一筹莫展。
至于为何在如此不相信天蛛的情况下还是使用了药方,那是在经年亲口告知天蛛有关自己的种种过往后,或许是因为依附的人类身躯产生了悲悯的情感,沉默久矣的天蛛道出了当年的真相,揭露出故事中的那些人隐瞒经年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千百年来叫人唏嘘不已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