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梁肃说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极致赤诚了。赵玖没有再逼迫,反而笑道:“朕于天下有绍宋功业,自然也有建炎功臣,从李忠定(李纲)宗忠武到活着的秦王魏王,哪怕梁肃梁敬之也是其中一位。你们这些人的功业天生和原学绑定。就算察觉出原学有所不妥。也会装作没看见,而一力附和,因为你们本身就是把原学当成辅助的。但到了你们的下一辈。比如说朱熹陆九渊,乃至张栻岳珂,又不是辛弃疾那样可以凭借自身武功出头的,自然要靠学问入仕途。也自然会深入研究这个原学,那问题也不就来了?朕自己鼓捣出来的东西。虽然借了已故吕公相的名,却知道到底是一个残次品,跟传统的儒家连不到一起。这就难免出现很多补全之论。”
梁肃这次是真有点儿吃惊了,没想到赵官家如此洞若观火。
赵官家却没有理他的意思,接着说,“刚才你的意思朕也听明白了,国家大政方针不定。早晚要形成大祸。那可比南北分裂、贸易停滞要可怕得多。与之相比,日本高丽那些破事儿,朕管个什么意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梁肃无奈,道:“官家圣明。不过陈也有请罪的意思。臣素来喜欢陆游,没想到他犯下如此失误,离职之前,请求官家再不要问臣,谁可以接任了。”
“可以。”赵官家喟叹,“陆游,陆务观何尝又不是让朕失望了?也罢,他终究只是约束无力,回去写他的诗词吧。”
梁肃一惊,却意识到赵官家是在行驶他的权威,再不敢多言。
其实梁肃说的很对,赵官家的威权是无人可以挑战的。关键只在于他用什么方式。秘阁也好,公阁也好都不是傻子,不可能为了一点利益得罪一个生杀予夺功业滔天的皇帝。
赵官家稍微温和一点儿。他们也就是就坡下驴,把人给处置了。最终,陆游和刘珙罢官回家,张说则下了大狱。
苏州缫丝厂正式由北地汉人石琚负责,他为此改任知苏州。
本来有许多人为这个金国余孽的儿子升迁不服,但此事处置完之后。秋日的晴空白云中。户部尚书梁肃正式乞骸骨。众人这才不敢说话了。
一个干了实事多年的高官退休,赵官家加恩姻亲师门是正常的。何况,此举恐怕也有缓和南北矛盾的意思。再闹下去,真当赵官家不敢杀人了。
当然,这些事情与后半辈子的梁肃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他已经老迈,在老家嵩县休养许久后,于第二年的春天前往定州代替师弟扫墓,时过境迁。石皋这个名字虽然注定逃不过史书口诛笔伐。但也没有什么激进的人想来破坏墓碑了。毕竟吕颐浩和王胜入土多年。
所以几年前,石局给父亲正式立了碑,却到底没敢书写名字。就在这简陋的坟茔前,梁肃叹气道:“老师,前半辈子您教我的道理都是对的。但后来的事。学生认为您错了。”
回应他的是北方渐渐暖和的南风和归巢之燕的鸣叫。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