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石牌之战,也不是他在中国战场上最惨的失败。
撤,那就意味着筹划大半年攻击石牌之战以失利而全面告终,更悲剧的是,被围在中国大山里的针谷支队将彻底丧失生机。
除了正面战场和右翼战场上的日军能打穿中国人的防线,再无任何一支日军能去救援他们。
左翼战场上的野沟支队和39师团231步兵联队在接到他的军令后,曾经兵力高达1。6万人的两部合计竟然只凑出4个步兵中队和一个步兵炮小队,而给出的理由皆是他们伤亡惨重,无力进攻不说,还要防备中国人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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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从21日夜间就开启了小规模夜袭行动,尤以231步兵联队受攻击最多,整个夜间竟然被袭14次,使得整个231联队数千人夜不敢寐,只能瞪着眼睛等到天亮。
期望距离最近的两部去救援针谷支队已经不现实,若正面战场上再一撤,2000帝国官兵的生命几乎就是白送。
换成谁,恐怕也承担不起这个骂名。
只是,横山勇的所有犹豫在24日凌晨2时一则战报传来后,全部化作坚决。
中国第10集团军在23日12时击溃渔阳关日本守军,收复渔阳关,其主力5个师已进至天柱山一线。第74军,第79军也已到达指定位置,中国军队反击时机已经成熟。
此时,横山勇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鄂西会战已经宣告失败,如果再不撤退,别说针谷支队没得救,进攻石牌正面战场的日军也将遭到关门打狗的下场。
收到横山勇允许撤退军令的村上起作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在自己的野战指挥部枯坐大半夜,可不只是为了等待横山勇的军令,而是,对面的中国人已疯。
是的,胡姓师长真的是快疯了。
23日一战差点儿没把村上起作给打哭,但11师这位年轻的胡姓师长是切切实实地大哭了一场。
因为,这一仗打得着实是太惨了。
前几日的战斗,依托工事不断层层抵抗的11师损失了10个步兵连,说损失,那就是彻底丧失战斗力的意思。
天台阵地,一个步兵连全员战死;
石牌要塞南侧要道,第33团第2营营长游国祯摔全营死守,在日军炮火猛烈攻击下,该营600人战死大半,游营长本人也身负重伤,一枚日军飞机投掷的炸弹就在他身边爆炸。
副营长让他赶快到后方治疗,但游国祯营长不但拒绝撤退,反而抢过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亲自向日军射击。全营好不容易击溃日军的这次攻击。日军退下去以后,官兵们才发现游国祯营长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死时他仍然保持着拿机枪射击的姿势。
而该营最后能活着归来的,不到100人,4个满编步兵连,凑不够两个步兵排。
倒了23日这一天,伤亡则升至顶峰,在高家岭总共投入了2个步兵团,最终还能站起来走回阵地的,不过区区800人,3700子弟兵躺在那片山坡上。
如果说日军的尸骸堆起了近百座‘金字塔’,那11师的官兵遗骸就可以铺满整片山坡。
光是夕阳落幕后己方官兵前往战场上抬尸,就用去3个小时,原本他这个师长亲自下令将牺牲官兵都暂且安放在他的指挥部后方山谷,结果,放不下。
哪怕遗骸是肩并着肩,那么一排排放过去,长达数百米的山谷,依旧放不下。
胡姓师长走在遍布遗骸的山谷中,原本还能故作坚强的忍住悲伤,直到他看见一具年轻到过分、嘴唇上都还没长出绒毛的少年士兵遗体上满头满脸的血污还没有得到清洗,不由大怒:“特良的,老子的兵连死了都没人管吗?他的排长呢?连长呢?31团第9连,不管是谁,给老子滚过来个当官的。”
一名同样年轻的士兵听见吼声,从山谷的另一侧匆匆跑过来,立正向胡姓师长报告:“报告师座,石大宽前来报道。”
“你特良的一个新兵蛋子,跑来干什么?去让你的班长来。”胡姓师长看着眼前明显很青葱的新兵蛋子,竭力压着自己的怒气。
“班长死了!”石大宽垂下头。
“那让你的排长、连长来!”胡姓师长心头狠狠一颤。
“排长也死了,一排长,三排长,连长,副连长,全都死了!”石大宽豆大的泪水滚滚而下,将脸上已经干了的鲜血又再度冲开,昏黄的马灯下,显得又丑陋又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