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战军常驻王都繁华之地,待遇既好,名气又高,打的仗又少,紫金、海银这些驻守边疆的军团心里当然不很舒服。再加上申邑琛和雪叶岩有心病,他们这些做属下的碰了面,一向都是这个样子——小心地保持距离、同时又都特别地客气以免被方抓到把柄。)
就这样弗雅被让到候见厅,那个龙进去禀报,过一会儿出来说“殿下请弗雅阁下稍候”——弗雅就这么被干晾了半个时辰,连杯茶也没龙给倒一杯。
弗雅说申邑琛不聪明,倒不光是因他端架子——毕竟人家是“殿下”,等得再久弗雅也没得话说。谁让自己只是个普通骑士来着!问题是,申邑琛的驻地、采邑都在南方,到雅达克只是“述职”,并没有什么公事——政务大臣那么忙弗雅也只等了一刻左右,他还能比政务大臣忙?他都在忙些什么?
弗雅枯坐无聊,不免就要想想要不要怎么给他搬弄一下是非,给申邑琛殿下小小地制造点儿麻烦,以做回报?下午找几个朋友到城里的馆子吃顿饭,喝两口小酒,发几句牢骚,再有意无意地暗示一下……就算不成,也可以让别的龙认为这位殿下傲慢小气,没有风度。
想到约朋友去吃饭,弗雅不禁又想起昨天晚上——雪叶岩阁下还真的干耗了他一个晚上呀!可怜自己明明知道他阁下一头扎在温柔乡里不记得出来,却只因为少了主君的一句交待而不敢离去——本来他也是可以与某位好友共享小别后的温柔滋味来的……这种见色忘属下的主君,真要为他尽心竭力吗?
当某龙无聊地策划阴谋并腹诽主君的时候,同一府邸、若干重屋宇之隔的另一个房间中,申邑琛半蹲半跪在一只折了一只脚的矮几旁,大口喘着粗气,全身不时掠过一阵阵战栗。离他两三米的距离,特战军第三团团长梁思微蜷着身子卧在地席上,断断续续地发出轻微的呻吟,嘴角还不时涌出一点点暗红的血迹。
这间原本具有书房或办公室功用的房间,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龙卷风的洗礼。房中的家具摆设,几乎已找不出一样完整无缺。墙上的绘画、架上的书籍,通通都成了碎片。而所有物品中破坏得最彻底的,则是一些丝绢制品——那是原本称做衣服的东西。
两个龙可说是完全**的身体上,布满了细碎的伤痕。青红蓝紫各色的扭伤碰伤、皮破出血的抓伤咬伤,以及一些莫名其妙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伤痕,把两位平日里尊贵威严、高不可攀的贵族,装点成了贫民区为争一口剩饭而疯狂撕打后的乞丐。
两位高贵的龙会变成这幅模样,当然不可能是为了争剩饭,这原因真要解说起来却也颇为复杂。
昨天黄昏雪叶岩进城,去了王宫缴旨。梁思将城上的事交给属下打理,自己回家打了个转,就转来申邑琛府里。两个龙一起吃饭,又商议讨论了好一阵今后的行动,最后一同就寝。
他们没有雪叶岩亚当波塞冬那么麻烦,还要搞什么品茶、走火入魔的花样儿;也不似青舆图候有着翼龙凌飞这种开小差儿酗酒的属下,以及习惯性失眠这样的坏毛病,城里的钟楼报过子正没有多久,两个龙就温温馨馨地相拥着进入梦乡。
今天早上卯时左右,生活习惯良好的申邑琛殿下和梁思团长起了床。团长阁下惦记着顶头上司前一天刚刚回来,为人属下不可不表现得好些。洗漱整装之后,就告辞去了特战军总部。申邑琛自己吃了早餐,做了晨课(调息练剑),按照前晚商量好的,派龙给雪叶岩送去帖子,晚上给“王弟”洗尘庆功——虽然明知那眼高于顶的小子多半不会应邀,也最好不要应邀,这帖子也还是要发的。
送帖子去雪叶岩府的龙前脚刚走,后脚青舆图候府的请帖就来了。申邑琛正在满不是味儿地拿着帖子琢磨,雪叶岩会不会答应青舆图候的邀请,会不会因此和青舆图候关系改善,连带地在王上面前受宠起来的时候,刚走了不多一会儿的梁思竟又回来了。
梁思回来的原因是他恪尽属下之礼,一早到了特战军总部,会齐了另外两个团长(特战军共五个团,一团的横天留在苏舌,翼龙团的翔在雪叶岩的管辖之外,因此只有三个团长在雅达克),大家一起去雪叶岩府向副统领问安——当然是没见着。梁思从府里近卫的私语中得知是怎么一回事,心下大为郁闷。
要知他虽然非是雪叶岩脚前的不二忠臣,近来更与申邑琛混到了一起,对雪叶岩却也并没有放弃——事实上,他与申邑琛同流合污,固然是为了申邑琛和圣贤集团许诺他的荣华富贵,想要得到雪叶岩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梁思可不象特战军(或者连雅达克朝野都包括在内)的大多数龙,轻易满足于三不五时见上雪叶岩一面,说说话吃吃茶,有机会时跑腿儿效劳博雪叶岩一笑……之类的情形。不过他在雪叶岩手下干了二百多年,自认对雪叶岩有足够了解,知道就凭自己若要正正经经追求雪叶岩,根本没有任何希望——那就只有另走偏锋了!
既然对雪叶岩怀有这样的感情,当梁思知道一惯对追求者不假辞色的雪叶岩,居然把他自己也承认是“不英俊”的亚当留在府里过夜,他怎么可能不郁闷?于是从雪叶岩府出来,梁思就找了个借口跟特战军的另两位团长分手,跑来找申邑琛发牢骚。
无论是从同谋的立场还是情人的角度,申邑琛也都要安慰梁思一下。温言细语是安慰的最初步骤。不过申邑琛殿下不太擅长这种讲话方式,又一向最看不惯那明明不懂丝毫风情的雪叶岩,偏生有那些贱骨头去巴结这种事。说没两句话安慰就变了味道,成了冷嘲热讽。说得梁思又是生气又是惭愧——生气申邑琛说他是没用的贱骨头,惭愧自己好象真的就是。
最后梁思阁下恼羞成怒,决定要让申邑琛殿下亲自领教一下“没用的贱骨头”的厉害。申邑琛殿下哪里怕他,自是兵来将挡——那些丝绢制品就是这时捐躯的。不过,申邑琛殿下嘴里虽然那么说,其实对“没用的贱骨头”还是蛮有好感的,体量他遭遇坎坷,情有可原,一开始只是被动防守,并不曾大力反击。
却不料受了刺激的梁思阁下头脑不清,不懂得适可而止,反而得意忘形。后来申邑琛殿下都竖起白旗,承认他不是“没用的贱骨头”了,他还在进迫不休,更且反过来辱骂申邑琛殿下是“贱骨头”。申邑琛殿下当然不肯答应,于是奋起捍卫自己的名誉——战争的代价是昂贵的。房间里的书画家具全部毁于此役。
就双方的整体力量来说,是申邑琛殿下略高一筹。但是他一时心软失了先手,就吃了好大的亏。最后虽然仗着深厚的实力长期抗战成功,耗尽了对手梁思的实力,自己也伤亡惨重。此战可说是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