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执意回去就是不给他们面子,再说拖轮在他们这儿,要修好几个月,有的是机会还人情。
“这就对了么,又不是外人。”
黄江生示意表弟赶紧去烧饭,掏出香烟笑道:“鱼我都烧好了,饭也蒸上了,再烧一个红烧肉,很快的。”
“又是鱼又是肉的,是不是发财了改善伙食。”
“赚点辛苦钱,发什么财。”
“上次收的鸡蛋都运走了?”
“运走了,已经卖差不多了。”
“这么快,你什么时候回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回去。”
“你不回去怎么卖?”韩渝不解地问。
黄江山弹弹烟灰,解释道:“从北疆回来的不止我一个人,有好多兄弟姐妹。他们跟我一样都是‘口袋户口’,都没工作。我在这边收蛋收米,他们在那边卖,五六百斤鸡蛋,两三天就能卖完。”
“这么说你是搞批发的大老板!”
“什么大老板,大家都不容易,只能相互帮衬。其实我刚做这买卖的本钱,都是他们帮着凑的。”
“有多不容易?”
“没户口,没工作,没地方住,甚至吃了上顿没下顿,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自谋生路。”
黄江生一连抽了几口烟,苦涩地说:“自谋生路也就罢了,可在人家看来我们是北疆人,不是东海人!走在马路上,要是让人家知道你是北疆回来的,看你的眼神,跟看从劳改里放出来的人一模一样。”
韩渝低声问:“瞧不起?”
“嗯,人家知道你是从北疆回来的,总是有种贬视。可我们去的时候很光荣,都是戴着大红花去的。现在倒好,像是劳改回来的。”
“在陵海没人看不起你。”
“也有人看不起,把我当盲流。”
“怎么可能,再说你现在的生意做得蛮好。”
“现在还行,刚回东海时才难,为回东海把北疆那边能卖的东西都卖了,那点钱很快花完了,只能找了辆黄鱼车,晚上去码头接客。从十六铺一直拉到中山北路,那么远啊,就赚两块钱。”
黄江生深吸口气,接着道:“大冬天骑黄鱼车都骑得一身臭汗,把人家送到地方,汗水还在衣裳里头,那个冷简直没法儿说。
半夜三更,还有公安和联防队查,拦住问黄鱼车哪里来的,证照齐不齐,然后就把车子收走。”
韩渝没想到他吃过这么多苦,禁不住问:“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