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微笑道:“这么客气。但无功不受禄,却不知因为何事向我道谢呢?”
李徽道:“在下过几日便出任给事中之职了。适才已经见过谢公了。”
谢道韫哦了一声,点头道:“你是以为这件事我替你出了力?”
李徽道:“在下觉得,谢家上下对我都有恩遇,心中感激不尽。在下能有今日,托庇于谢公和谢兄以及谢小姐的看重提携。否则,我岂有机会。”
谢道韫笑了笑道:“我可没有出半点力,你想多了。你能任何种官职,定是朝廷认为你有能力,定是我叔父认为你能够胜任。归根结底,是李家小郎自己的造化,跟他人无干。况且,道蕴也从不关心这些事,更别说为你美言几句了。所以呢,你送的这礼物怕是浪费了。”
李徽微微点头,自认识谢道韫以来,李徽感受最深的一点便是这位大晋才女从一开始便没有在自己面前显得盛气凌人。没有半点高门大阀的贵族小姐的娇骄之气。虽然辩论起来,言辞比较犀利,但却绝不会胡搅蛮缠。相处起来,令人如沐春风,甚为舒服,并没有太大的压力。
比如此刻,谢道韫说的话便是如此。她并不强调谢家的助力,而只说是自己能力所及,所以才有此次机会。淡化谢家的助力,是给自己极大的尊重。这让李徽听了心里很舒服。这便是说话的艺术,说到底是谢道韫有教养,懂得体会他人的心情,尊重对方。
见李徽沉吟,谢道韫丢下这个话题,朝着李徽身后的来路张望道:“谢玄呢?他不是跟你一起来了么?”
李徽道:“不是谢小姐不许他进来么?”
谢道韫道:“我何时说过?是他自己心里愧疚,不敢见我罢了。”
李徽不知道他们姐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笑道:“谢兄说他不敢见你,怕挨骂。所以走了。”
谢道韫哼了一声道:“又背后编排我,我何曾骂他?回头找他算账。”
李徽见谢道韫娇嗔薄怒的样子甚为动人,脑子一热,忽生调侃之意。笑道:“正是。谢小姐如此温雅知礼之人,怎会骂人?谢兄可真是的。我若有谢小姐这样的姐姐,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便是天天挨骂也是坦然受之,且乐此不疲的。”
谢道韫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面色微微泛红,随后露出愠怒之色。
“你说什么?”谢道韫柳眉蹙起,声音变冷。
李徽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孟浪了。调侃对方是不打紧的,但是自己说的话确实隐含一些暧昧晦涩之意,这是极不恰当的。自己口无遮拦,惹得谢道韫恼怒了。
“我的意思是,在下家中无兄弟姐妹,所以很羡慕别人有阿兄阿姐什么的。绝无半点不敬之意。谢小姐莫要见怪。我这个人说话不过脑子,嘴巴比脑子快。还望不要见怪。”李徽连忙解释。
谢道韫神色恢复如常,沉声道:“倒也没什么。你的礼物我收了,多谢了。还有什么事么?倘若没事的话,便请自便吧。”
李徽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子。谢大才女看来真的是恼了。最怕的便是女人不吵不闹,那便是真的恼了。倘若跟你大吵大闹,那反而并不严重。
都怪自己嘴巴贱,当着谢道韫,怎可胡言乱语,这下惹出误会来了。
一般人此刻肯定没什么好说的,别人下逐客令了,还能死皮赖脸赖着不走不成?但李徽知道此刻不能走。今日一走,误会反而成真了。得想尽办法留下来解释清楚。
“谢小姐,在下再次向你道歉。在下这便走。不过走之前能不能讨口水喝?我这一上午一口水都没喝,天气如此炎热,我现在口干舌燥,头晕眼花。你瞧,我这手都抖得厉害了,我怀疑自己中暑了。”李徽赔笑道。
谢道韫哼了一声。虽然心里有些恼怒此人的言语,但倒也不至于连口水都不让李徽喝。其实她倒不是真的以为李徽的话是故意说话孟浪,而是从未有男子在自己面前如此随意说话。自己必须要表明态度,她谢道韫是何等样人?怎会容许别人在自己面前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