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荒野破庙,祭坛上尚有五个半死不活的人等着被活祭,而太孙殿下忽然说要和庙里这个不知是怨气还是精怪的主人“聊一聊”?
青泽审视的目光落在司照身上。然而司照的神情由始至终没有多少变化,甚至堪称得上是随和,青泽双手往胸前一抱:“难得有人肯陪我聊天,何乐而不为?只是……我要殿下亲燃此香,向我的神像敬拜之礼。”
说着,自袖中抛出支香,将一个四方香炉踹过结界,堪堪停在司照跟前。
那支长香透着淡淡黑气,澄明只看一眼,立时道:“这是‘请神香’,燃此香者会耗费己身灵力,殿下,不可。”
柳扶微听到“请神香”字,心头一阵跌宕。民间土方,说是燃此香与神请愿往往比寻常香更为奏效,但会因此付出代价,没想到竟是耗费己身灵力?
司照道:“好。”
兰遇一个激灵:“表哥,你疯啦?你本就……”
“退后。”司照道。
他自地上捻支香,火舌一点,平举至眉间,朝往石像恭敬一拜。
柳扶微知道兰遇的顾虑。司照曾被刨去灵根,连五感都所剩无几,如何耗得起此香?
太孙殿下在一众瞠目视线中礼拜,神态之虔诚俨然真是来求神请愿的。
石像边上的本尊嗤笑道:“本君香火已断数年,想不到今日由大渊千年难得一遇的紫微星亲上请神香。”
根香插入四方铜鼎香炉中,司照道:“叨扰贵庙,本该礼拜。何况将军既以怨气造此祭台,我若不以灵力燃香,如何化解将军心中怨气?”
“化解怨气?”青泽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殿下恐怕要大失所望了。本君日日以念影为食,万千怨气皆聚于一体,莫说区区根,纵是点了千请神香,也不能消解我心中半分怨气。”
司照听到“以念影为食”时眉头一蹙:“向来庙中供奉是民心善念,而将军却以怨气为食,此二者相生相克,本不该共存。”
“当我为他们上阵杀敌时,他们为我开山立庙,供奉香火,待我身死之后,又说我是妖是魔,任意摧毁、践踏……呵,我存在于此,不正说明世间那些所谓善念,皆是伪善?”
一夜搭建神坛,一夜拉下神坛。
不知为何,柳扶微下意识望向司照。
只是司照却无辩论世人善恶之意,他道:“幻林想必也是将军的手笔,未知七星挪移阵,可也是将军所设?”
“幻林之于念影,便如于蛊罐中的蛊虫,我能为天下念影寻求一个栖息之所,区区一个挪移阵法,又有何难?”
“你大费周章建此祭台,是为报当年被杀之仇?”
“子偿父债,有何不妥?”
“戈平上玄阳门,是事有变故临时起意,而玄阳门外的阵法是早有预谋,将军如何未卜先知戈平会在今夜出现在当中?”
青泽薄唇一抿。
司照又道:“纵是子偿父债,为何又要将苍萌翁、吴一错他们一并捉来?”
有楼一山庄弟子道:“就是!放我们庄主下来!”
“我想捉便捉,想玩弄便玩弄,莫不是还要请奏太孙殿下?”
司照叹道:“活祭有悖天道,纵然一时得手,终将赴罪业道,入不世劫。”
青泽冷笑:“纵是入不世劫,也好过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