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老马头,邵勇仔细查看了所有闲房,选定了东厢堆着旗鼓家什的直筒屋。屋子里蛛丝成网,灰吊悬空,积满了铜钱厚的灰尘,但间亮大,东西有窗,现成的电源,离办公室有段间隔,缝纫机响,不会打扰干部办公。没有比这儿更合适的。
老马头见邵勇中意,比邵勇还高兴。生怕邵勇变卦,紧着跟邵勇表决心:
“小勇子,你就在这儿办厂,大叔给你长长眼,门卫、更夫,你都省了。叔不图你钱财,就图你有出息。”
邵勇怎能看不出来,老马头对自己那是一个字“真好!”拿自己当亲儿子看。平时只要自己张张嘴,老头子有求必应,喯都不打一个。俩人就一脚屋里,一脚屋外,拉了会儿闲话。送走邵勇,老马头就开始夜战,把库房里的家什都搬到了隔壁。
第二天,邵勇早早来到学校,拿起笤帚打扫办公室。陈校长停好单车进来,惊喜道:
“邵老师好早啊!我看以后这个第一,我怕是要让贤了。”把黑色造革手提兜,随手放在靠西墙的办公桌上,“昨天场地的事儿解决了吗?”
邵勇停下打扫,笑着回道:
“我选中了一间屋子,大小做厂房正合适。可惜,我过去时,大队干部下班了。我打算今天抽空过去当面跟大队长说。”
“这个事儿,一定要抓紧,以后的事儿麻烦着呢!我们必须把该省的时间省出来。对了,见到邵普大队长,把这个给他。”从手提兜里,掏出一对雪白的刺绣枕套,“我让咱家老婆子弄的,还过得去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里是过得去啊?简直太漂亮了!如果年轻人结婚,都能枕上这鸳鸯戏水,那还不得笑醒啊!”
邵勇三二下洗了手,擦着毛巾,凑到办公桌前。他抚摸着匀密的针脚,端祥着栩栩如生的花样,内心里涌动着成功的渴望。陈校长拍了拍邵勇的肩膀,哈哈笑道:
“图案是我弄的,你看我这老头子还没有糟吧!”折叠好枕套,“声明啊,不是贿赂,是让邵普大队长对我们有信心。”塞给邵勇,“有信心,才能真心实意地支持嘛!”转过身,去翻校务日志,“跟大队长讲,房子我们不白借,但也不是租。只要厂子活起来,我们会拿出一部分利润给大队做办公经费。”
俩人边说话,边一起擦拭桌椅。老师们也陆续来上班。蔡老师家远,最后一个到。看自己的办公桌擦得干干净净,兴奋地嚷着:
“这活儿干得蛮漂亮,如果不是对面坐着邵老师,我都以为是晓青还在呢!”
“你就得便宜卖乖吧!明明是邵老师搞的,你偏把功劳记到晓青头上。”
挨着蔡老师的李老师接话道。沉浸在回忆中的蔡老师醒转过来,看着邵勇抱歉道:
“唉!大帅哥,别挑你大姐啊!我就是个嘴大舌敞直肠子,在家你姐夫没少骂我呢!”坐下来,“你说,我也是有福啊,走了大美女陆晓青,又来了位大帅哥。从来帅哥似美景。老天爷,真是对我不薄啊!”
邵勇被蔡老师这顿糖衣炮弹轰得脸上发烧。旁边的李老师捅了下蔡老师,挤眉弄眼,神神秘秘道:
“蔡老师,你还不知道吧!听说晓青跟邵老师还挺那个呢!”
中国的女人似乎都有一个通病——嚼舌根。不要以为嚼舌根和骂大街是村妇们的专利,其实,在知识女性群体,两性话题仍被津津乐道。
蔡老师身体上的某个开关,似乎被李老师不小心扭开了,蔡老师的情绪出奇地高涨,两片薄薄的嘴唇,如同决开的河堤,说出的话,如滔滔洪水,势不可挡。
“哟!郎才女貌,多好的一对!可惜了啦!晓青远走高飞,不知道几时回哟!要是不回,那可不把男的坑了吗?”目光离开李老师,对着邵勇,“邵老师,这是改革时代,虽然不讲究门当户对,可人家晓青现在是大学生了,估计十有八九不会再回来啦,毕竟晓青可是上海姑娘。听说上海好大噢!趁着没怎么着,赶紧断了那心思。”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啦,邵老师,要是相信姐姐,赶明儿,俺把个亲戚介绍给你。”
这时,上第一节课的铃声响了,打断了蔡老师的叨叨。邵勇报课任,前二节没有课,跟陈校长打了声招呼,揣了绣花枕套奔大队部去。路上,邵勇还在想,也不知道蔡老师家亲戚有多远,长得是否对得起观众?把我当成啥啦,收容所还是难民营?想到这儿,邵勇笑了笑,摇了摇头。
邵普和邵勇站在东厢房,老马头开了锁,憨厚地朝哥俩点点头,拎着钥匙板,叮叮当当地地离开了。邵勇跨步推门,一股水与尘土复合的味道钻入鼻孔。屋子里已洒扫一新,早春的阳光,从窗子射进来,照在散着淡淡土腥味的屋地当央,像撒了满地的碎玻璃,温暖,明亮,带给人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