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听得出来,袭人这是要黛玉趁此时机同宝玉断个干净,又怕宝玉生出好歹,她没有办法,将这难题丢给了黛玉。
书里的袭人温柔懂事,看似没脾气,实则有自己的小心思。
作为宝玉板上钉钉的侍妾,她自是想选择识大体又体谅人的宝钗,若黛玉成了正夫人,哪里还有自己的生存天地。
这个时代,她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以上帝视角来看,紫鹃只能说袭人糊涂,其实黛玉早就知道她和宝玉的事,黛玉若真容不下她,断断不会喊出那声“好嫂子。”
可见袭人对黛玉的认知完全不清晰,也注定了她无法得偿所愿。
黛玉没再说什么,只道:“我先进去看看宝玉。”说罢,紫鹃替她推开了门。
穿过小厅,撩开纱帘,进到内室,宝玉见黛玉来了,从床上翻身而起,抬袖抹了把泪。黛玉坐到椅上,宝玉只好在她对面落座,硬挤出一个笑容:“林妹妹,你来了。”
黛玉点点头,用手示意了下他头上的包:“宝玉,疼不疼?”
宝玉:“这处倒是不疼的。”
黛玉默了片刻,也明白说这些并没有意义,于是开门见山道:“宝玉我问你,这是要怎样。”
宝玉收起傻笑,不应声。黛玉便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几分。冯家和周家的姑娘自是不错的。”
宝玉漠然回道:“她们再好,与我并不相干,莫要再提罢,我不愿听这些。”
黛玉忙道:“那宝姐姐……”
“别说了!”宝玉握紧拳头,发了脾气,“为何每个人都要在我的面前提别人,我自知是个混帐,是那起子须眉浊物,便由得你们捉弄了去。妹妹一贯待人真诚,便也是这般取笑我,混当我没长个心!”
说罢,他将头别到一旁,不再看黛玉。
黛玉缓声道:“宝玉,我自是真诚待你,才会同你这般说话。须晓得我不说,你也会从别处听来,难不成当我有心害你。这些话若我同你早些说,你便不会弄成这般模样。”
宝玉愣愣转过头来,见黛玉哭了,急道:“林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黛玉流着眼泪道:“即便你没有那个意思,可这四周八方都是那个意思,你待如何,我又该如何?这起子道理,不用我同你讲分明罢!”
房门掩着,袭人在门外哭,紫鹃看了她一眼,跟着叹气。
宝玉:“好妹妹,别哭了。”
黛玉哭了好一阵儿,才缓缓地说:“人生许多事由不得自个儿,既生在了这笼子里,锦衣玉食地养着,得了好儿,便要承担应有的负累。”
宝玉喃喃道:“若脱去这身皮,做那大荒山无稽崖的一颗顽石,也不必担这些负累了。”
黛玉听闻此言,唇边扬起一抹淡笑:“这几日我读了些经,佛曰,‘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可知这后头一句是啥?”
宝玉摇摇头。黛玉道:“便是‘兰因絮果,必有来因。’宝玉衔玉而生,便是来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