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通常王梓园都尽量赶回来吃晚饭。看着日益成长的弟子们济济一堂,无论如何,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何况近来几个即将出师的弟子都有不俗的表现,更让他心情舒畅。和往常一样,今天他面容祥和,步履从容的走进饭厅,落座后才发现空了两个位子。
"水墨和丹青呢?"
留白忐忑的瞄了师傅一眼:"师兄在静室里待了一下午。丹青,丹青不知道在哪里。"
王梓园敛起嘴角的笑意。这两个弟子,一个外柔内刚,一个跳脱率性,怎么就一点也不叫人省心呢?心下思索着,脸上却不动声色,拿起筷子:"吃饭。"
吃了饭,又指点了几个弟子一番,这才背着手踱到静室。
水墨面壁跪坐,没有点灯,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拉出一个沉默的影子。
王梓园点上灯:"水墨,这是为了什么?"
"今天我把丹青领到不厌居去了。"
王梓园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金星乱冒,扶着额头待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道:"不是说好再等两年么?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他以为留白和我有苟且之事。我不愿意他误会,也不愿意编谎话糊弄他。何况,"水墨抬头对上师傅的目光,"长痛不如短痛。以丹青的进境,再过两年,他若想不通,就真的毁了。"
王梓园叹口气,又叹一口气。这个将要继承衣钵的大弟子实在太称职了,显得他这个做师傅的未免过于心软。
"你先起来。知道丹青现下在哪里么?"
"知道。"
王梓园跟着水墨进了"如是轩",心里有点纳闷。丹青若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水墨走到高过人头的笔架山后的书架前,把底下一层的书挪开几本,示意师傅过来看。
王梓园探着身子低头一瞧,书架后与墙壁不到一尺的空隙里,蜷在里边的不是丹青是谁?这些年个子虽然不停的在长,却始终那么瘦,看样子是从底板下钻过去的。只见他身子底下垫着一堆丝帛宣纸,怀里抱着几本画册,脸上似乎泪痕未干,眼睛却是闭着的,赫然是睡着了。
王梓园拎着的一颗心放下一半来,只要人安然无恙就好办。
水墨把底板上的书又搬开几摞,拍拍丹青:"别在这里睡了,回头着凉。"
丹青睁开眼睛,看看师兄,又看看师傅,慢慢爬出来。
"丹青,你常常躲在这里吗?"似乎是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可是此时此刻,王梓园却偏偏不知说什么好。
"也不是常常。"
"今日——"
"师傅,丹青今天不太舒服,先告退了。"
看着丹青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外走,王梓园突然火冒三丈,怒喝一声:"回来!"
"请问师傅有何吩咐?"
"朱成碧!你这是甩脸色给谁看?莫说我王某人对你尽心尽力,单是这么多年将你养育成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丹青不敢。"嘴里说着不敢,脸上却满是一副坚贞不屈的神气。
"既入此门,生死由人。进王宅的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便是为奴为仆也只有受着。如今可以学得一技之长,博取安身立命之所,有何不可?"
"那么烦请师傅将丹青逐出师门,丹青甘愿为奴为仆。"
"你!"王梓园气得浑身打颤,指着丹青的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