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这其中的意境,我不禁赞叹:“哇啊……没想到他真有才,能写出这么好的辞令。”
“他写的吗?”高次伸手拿书去看封面,啧一声说道,“这不是他写的吧?这‘藏春散集’里边的元曲小令,我记得明明是刘秉忠写的。”
我拿过来翻着问:“刘秉忠是谁呀?”
藤孝在后边以扇遮嘴,低声琢磨道:“就是这个刘秉忠,当年向忽必烈建议改国号为大元。不过此人之作在我们这里属于冷门,信包为什么最近竟会找他的作品来看?信包是一门众之首,最亲近主公。莫非……难道这里边也暗含有其它深意还没被我们琢磨出来?”
“能有什么别的深意?”那个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闻着东西笑眯眯道,“信包泡妞历来三板斧。先故意丢下一本他收藏的诗集,等你拿去还给他,不然他就假装来找,搭讪起来便会说他藏书多,引你去他那里借书看。这一来一往就有戏了,然后他把自己作的诗集赠送给你,让你看他的文采,引你为之倾倒。接下来就有文章作了……”
我听着不禁好笑:“你想多了吧?他用不着搞这么多步骤呀。对了,他也会写诗吗?”
藤孝在后边以扇遮嘴,低笑道:“他年少时大发风骚,也作过一些诗。后来不写了,说是写不出。就只是忙着精心装订,自掏腰包刊印了许多出来四处送人,还让秀吉帮忙推销掉了不少。不过他一直不送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奇地问:“他还出书了吗?叫什么名呀?”
“老犬斋,”那个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闻着东西笑吟吟道,“他一直喜欢自称‘老犬’,诗集就叫作‘老犬斋散集’罢!”
“他不是‘长野三十郎’吗?”我听得纳闷道,“为什么管自己叫老狗啊?”
“他们家爱狗,”藤孝在后边以扇遮嘴,低言道,“他们父亲信秀尤其喜爱,还把女儿取名叫‘阿犬’。咦,听说今日阿犬殿下病情又好转些了是吧?”
那个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闻着东西摇摇头叹道:“唉,总是反反覆覆。也就那样吧!”
藤孝正唏嘘间,眼光疯狂之人在台上伸扇指来,喝叫道:“幽斋!我留意你半天了,谁要你在下边交头接耳,带头说话不停?”藤孝窘道:“我……”眼光疯狂之人伸扇指责道:“我女儿正要唱歌,你却在下边说说笑笑,还嚷什么‘棚塌’,就是你这家伙专门领头咋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歌会你都爱这样,还带头起哄,嚷着要看震脱衣服。我女儿就在台上,你想看谁衣服被震脱?”
在众人纷纷转望的目光之下,藤孝憋迫道:“我……”眼神疯狂之人瞪视道:“我女儿就在台上这种令人紧张关头,你还坐在下边拿个千里镜等着看你想看的东西是不是?你想看谁衣服被震脱掉我问你?”藤孝羞愧道:“我不是我没想……”
“总之!”眼神疯狂之人招手道,“你给我上来。还有你,也一起上台。这种紧张的关头你们还坐得住?都想看我女儿被震掉衣服是不是?阿振,赶紧回去穿棉袄并且还要多加几套厚衣服再上来唱歌。泷川,你赶快去把你们甲贺那些夜行衣拿过来给我女儿和女眷们穿上先!要紧身那种,对,不容易脱那种,嘉隆他们潜入海底凿船作战那种‘贴身水靠’更好。可他在海战前线忙着凿辉元的船底,谁去飞鸽传书给他……”
信包忙去抚背安慰他哥,叼着卷烟温言道:“不担心不担心,别着急。来,抽口烟先!”说着,递烟伸近给他吸了一口。眼神疯狂之人在烟雾缭绕中咳起来,叫苦道:“唉呀,你别弄我嗓子痒,万一唱不赢他们就糟了,我们这里实在太多女眷,你明白我们的处境吗?”
“关心则乱,”我旁边那个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忙起身说道,“其实他是情急关切,才乱掉方寸的,并非像信雄那么容易乱恐慌。对了,我拿这个东西去给主公闻一下,帮他定定心神……”
我掏出个物给他一并拿去,说道:“这是先前他身上掉的。”想了想,又取出个东西也塞到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手里,叮嘱道:“先别给他闻那些了,就只用这个好使。小庙里捡到的,盒子上边标明‘定神丸’。赶快拿去吧!”
眼神疯狂之人拿折扇打开那个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伸来之手,瞪视道:“什么东西?谁给的?吃了会不会死?”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朝我坐着的地方扬扬下巴,笑吟吟而觑道:“她给你的。”眼神疯狂之人瞪他一下,把药塞进口吞服,哼了一声:“不早说?”
藤孝凑过来问:“右府啊,你要灭她全家,就不担心先被她用药放倒?”眼神疯狂之人拿折扇往他头上啪的一打,冷哼道:“我服了她的药感觉好得很!”
“况且我没灭过谁全家?”眼神疯狂之人拿折扇敲打光秀之头,睥睨道,“我家哪个女眷的全家没被我们吞灭过?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你没灭过你们那边的亲家?你躲到光秀背后让我打到他有什么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幽斋!你起心把女儿嫁给义定,你说你图什么?”
后来我听说藤孝图的是义定的领地。他首先将女儿伊也嫁给丹后的领主义定,起初义定对藤孝家抱有戒心,一直不肯带妻子回门,藤孝也没采取任何行动并不断向义定示好。半年后义定对藤孝家戒心逐渐减弱,藤孝要求见见自己的女儿和女婿,疼爱妻子的义定终于陪同妻子回到了娘家。然而迎接义定的却是无情的暗杀,并且由藤孝的儿子忠兴亲自动手。随后这父子俩顺利消灭了女婿家的残余反抗势力,完全平定了丹后。
伊也失去丈夫后改嫁藤孝的家臣,因为丈夫要求帮忙揉脚而与丈夫发生争执,并愤然回到娘家向父亲诉苦,但藤孝却毫不包庇女儿,而是对女儿说:“虽然你是我的女儿,但是你已经嫁人,就该顺从丈夫的意思,无论他的身份高低,你都是他的妻子!赶紧回去按你丈夫说的去做!”尽管在日后流传着这样的美谈,赞扬藤孝的品德,但却不能掩盖他暗杀女婿义定的事实。
阿振她们捋起裤腿,甩掉鞋褪下袜,踩着节拍脆响整齐。眼光疯狂之人见状不由啧出一声,懊恼道:“女儿,不要给他们看太多!”转头见藤孝手拿千里镜欲抬,他一把抢过来扔远远的,怒道:“你都站这么近了,还拿千里镜来看?”又乱指台下,喝叫道:“瞅啥?一个个都瞅啥来着?我女儿在台上,你们最好无视她。完全无视!”
台下有人问:“那……我们看什么?”
我看见有些小孩子挤到台边围着窥看帷幕后头,阿振她们踩着整齐的节拍不时往那边走来走去,纷纷探头张望,显得好奇又不耐烦。
“那两个人去哪里了呢?”听见我纳闷地问,高次忙拉着刚回来挤过他身边的白净小子衣袖,低声打听,“一胖一瘦那两人是不是被捕了?怎么半天没见出来唱歌……”
白净小子一边挤去坐,一边回答:“没吧?刚才我看见他俩被贞胜大人请去戏台后边饮茶了。信澄好像也跟着进去了,不知出来没?待会儿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