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鸭子扑翅奔窜,长利连忙扑身抱住。信孝闻着茄子问道:“找到什么?”长利抱鸭告诉:“找到这只鸭子,似是卡图抱的那只,却没看见卡图在哪儿。”有乐拿扇上前拍打道:“为何不扯脱钩子,就急着溜回来?”
长利忙避到我旁边,搂鸭说道:“四处找过,哪有钩子?”信孝闻茄不安道:“我们好像被人忽悠了。这里空荡荡,不像能够安桩埋设钩子的地方……”
“要看是什么钩,”恒兴不安地转觅道,“如果其乃‘钓钩’,那咱们就是饵。”
众人闻言惴望,纷为忐忑道:“那伙腓尼基人似皆悄往后退……”有乐拢扇一拍长利脑袋,啧然道:“糟糕,上当了!都怪你……”长利捂额愣问:“为什么怪我?”有乐又拿扇拍打,说道:“谁叫你去那么久?还在那边乱嚷,要不是这样,我们怎会忍不住好奇跟过来……”
我觉手腕搐疼渐剧,抬起惑觑,看到朱痕呈显的形态微有变化,宛如爻象。我讶然启口,正要转询,蚊样家伙举着袖弩瞄向后边,惕顾道:“那边有什么……”我闻言回望,未待看清,雾中晃出一影蓦近,恒兴拔刀急刷,刃芒映颊,我侧脸移避之际,听到向匡低唤:“别劈,是我!”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点起烟花烁耀,照亮向匡从雾中窜近的身影,恒兴刹刀停在其颈旁边。有乐尾随在后,从恒兴肩畔伸脸讶瞧道:“向老二,你怎么从那个方向跑来?”
向匡抬手,将恒兴伸临的刀推朝另外方向,压低声音说道:“那边有东西。”我随有乐他们纷纷转望,蚊样家伙举着袖弩搁于另一边臂肘上,刷动弩机,瞄向雾中若隐若显的庞大影廓,在旁悄谓:“我也看见了,先前似还没有,转眼却越来越大。”
信孝颤着茄子悚退过来,悸然道:“好像很高大的样子,不知是否传说中的‘荒神’之类……”
一支燃烧的火矢倏至,向匡伸手将信孝推开,恒兴转刀从旁侧击,并未斫中,火矢飙过眼前,斜插于地。信孝低瞅道:“似乎并非射我,而是……”话未说完,蓦有一道火线燃起,烁然延伸向雾丘之上,映亮半壁恢宏巨廓。
有乐摇扇仰望,似也跟我一样看不到顶,觉其缥缈无尽,不禁为之惊啧,连忙拢扇拉我后退,咋舌儿道:“看上去很厉害!大家退后,不要靠得太近……”信孝亦仓促跑随,颤着茄子顾望道:“此前我听到有谁提及‘荒神’,莫非就住在里面……”
“那根本不是你以为的荒神。”蚊样家伙移步后退,拨弄袖弩机括,在旁惊疑不定的说道,“看到巨壁上那些篆纹之间的图形没有?不知有谁辨认得清楚,我觉得似是爻象……”
“火雷噬嗑,”我忍不住说出心中困惑,“噬嗑卦。出自《易经》,这个卦是异卦相叠。意即下震上离。离为阴卦;震为阳卦。原本以为看花眼了,不晓得为什么这里也有……”
“我亦觉得整体的构图形廓颇似爻象,”向匡点头称然,“客方稍强于主方,主方处境不易,就像是被客方噬嗑。图纹中的暗褐色表示当位的爻,天青色表示不当位的爻,箭头表示有应。”
“没想到你也懂这些名堂,”有乐抬扇从向匡面前移过,向我拍来,讶然问道,“谁教的?别说是你家翁……”
“不是他教的,”我转头告知,“当年随他父子去投奔‘国司’具教大人,在那里曾获指点,略知一二。”
有乐扭脖表示不信,摇扇说道:“齐国北邑田氏嫡传后裔‘北田世家’的当主北畠具教一向吝啬得很,从来不舍得把他珍藏的那些茶器借给我玩,他怎么会愿意教给你这些‘东海堂’看家的名堂……”
我告诉他:“具教大人那时在后堂教他两个女儿学经,我常陪伴在旁边侍茶,也学到一些。具教大人见我感兴趣,有意多加传授。毕竟他跟我家翁信虎公是好朋友……刚才想起来了,那时他旁边墙壁上挂有‘回峰落雁’的字画,不过其畔另嵌六张拼合成像的绘图,里面的人在耍弄刀剑。我记得屏风两侧都有,却似左刀右剑。”
“左边是一刀会盟,”蚊样家伙在旁闻言低谓,“右边是错剑铸恨。我早就知道你们有这些渊源,毕竟我昔曾撞去‘东海堂’那边找过当年的信虎公,他醉得一塌胡涂,嚷着说要拉我去打海盗。我还碰见年小的信雄愣坐在走廊角落吃蒜头……”
有乐转面问道:“你为何穿越去那边找信虎?我家茶筅儿其时已在‘北田世家’上门当赘婿了吗?他怎么会跟信虎这等‘霸总’在一起,也不怕被欺负?因为我哥说信虎很喜欢霸凌别人……”蚊样家伙挠嘴回答:“早就告诉过你,不只你们把信雄带丢了,我亦曾经带丢过信虎公。四处找不到,我很担心后来没有他,就特意穿越回去‘东海堂’那边察看一下,发现他在里面酩酊大醉,我就让信雄帮忙搬缸,拿水浇他苏醒,询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我听了又不安道:“咱们还是快去把信雄和我家翁他们找回来罢。这会儿他们不知道在哪里,教人好生担心……”信孝闻着茄子凑近悄言道:“我逐渐理清了一些若隐若现的脉络,大概信雄后来又回去过他小时候上门当婿养子的地方,亦即北田世家的‘东海堂’。不知如何让他找到古代‘东郡望’隐藏的秘密,然后追寻线索穿越到别处觅找‘洛书牌’的下落。咱们在洛阳跟‘竹林七贤’一起曾于酒楼下看到有个神秘老翁展示绘卷画像之类的物事栩栩如生,其中便有一幅让我印象深刻,信雄站在一座古纹巨壁之畔发愣,上面也有卦象爻辞这类东西,显然便似咱们后边那些……”
“我也觉得眼熟,”有乐摇扇惑望道,“却似时间不同。天晓得为什么会有这些八卦名堂?”
“并非八卦,”向匡从旁说道,“而是第二十一卦。象曰:运拙如同身受饥,幸得送饭又送食,适口充腹心欢喜,忧愁从此渐消移。此卦是阐释刑罚的原则:法治是统治的根本,为排除障碍,保护善良,建立及维持井然有序,往往不得不采取不得已的刑罚手段。罪恶必须及早加以阻止,以防其蔓延。应当采用重罚主张,以‘小惩大戒’。第二十一卦即‘噬嗑’,出自《周易》……”
信孝闻茄转问:“你怎么也懂这些名堂?”蚊样家伙告知:“庙算,是中原最古老的一种战略决策形式。其乃古代最早的战略概念,意即朝廷或帝王对战事进行的谋划。春秋战国初期即有讲究‘国家凡遇战事,都要告于祖庙’,经过漫长的演化,该词出自《孙子兵法》,始见于《计篇》:‘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曹操注解曰:‘选将、量敌、度地、料卒、远近、险易,计于庙堂也。’战国时期已广泛运用庙算之法,如尉缭子在《战威》说:‘兵未接而所以夺敌者’有五个条件,其首要的是‘庙胜之论’。商鞅在《商君书》谈论战法,说:‘若其政出庙算者,将贤亦胜,将不如亦胜’,即认为‘庙算’的正确,可以弥补将帅的缺陷。秦汉以后,决策形式改变,庙算在古代‘军术’中逐渐淡出,在兵书里代之而用的是‘略’,亦即‘兵略’、‘战略’等。其中最受晋武帝看重的是司马彪撰述的《战略》,为此提拔他为侧近……”
向匡点头说道:“我跟司马彪一起曾在洛阳学‘策算’,他给我讲过,比起用兵的‘战略’,他更看重‘治世之方略’,能从易经中领会到‘法治’的重要……”有乐抬扇遮嘴,在我旁边悄谓:“后来司马彪写了《刑法》。泰始初年,晋武帝司马炎到南郊举行祭祀大典,司马彪上书议定其事。官拜散骑侍郎,并又曾任丞史。晋惠帝末年,司马彪去世,时年六十余岁。他撰写的《续汉书》八志,并入范晔《后汉书》中。其之典章,包括服饰仪仗,俱考究备至,对历代制度沿革均有影响。或因司马家族毕竟‘得国不正’,素为世人诟病,清流鄙夷,他也跟着不招人待见,连名字亦少被提及……”
“光听名字就很彪悍,”恒兴表情严肃地颔首称然,拍了拍向匡粗厚的肩背,转面说道,“很高兴你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