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发小子仰着头说道:“堂姐,我能受得了……”宗麟冷哼道:“不要硬撑!这种东西没多少人能受得了,谁还想要更多?”转面瞧见那三个小模小样的家伙伸手索要,宗麟瞪眼道:“吃了那么多,还想索取?贪得无厌!”提手乱打之际,忽有一影晃闪到他后面,问道:“你这老家伙,为什么欺侮那三个可爱的小东西?”
“在信雄想象的世界里,充满了大量的‘小可爱’。”小珠子悄言道,“有些年幼的‘拟形妖’最容易受到此类幻象的影响,因而人畜无害。”
没等我会过意来,信雄已挺身而出,上前褪衫展示肌肉,蹦着胸肌说道:“它们又没害谁,不许欺凌弱小!”有乐欲拉不及,在门边啧出一声:“先前你没胆为我挺身而出,眼下竟却为它们不惜露了胸?”乱发小子转头挥剑,驱逐信雄,口中说道:“你要跟我决斗吗?我有所罗门神剑,你有什么?除非去拿那支君士坦丁大帝之剑来比试一下,看谁厉害?”
宗麟皱眉道:“你这根无非寻常铁片做成的玩具而已,哪是什么‘所罗门神剑’?别激信雄当真去拿君士坦丁大帝之剑来削你,只一劈之下,你那个西班牙半壁江山就没有了,历史由而发生意想不到的改变,说不定你堂姐不安于未过门就守寡,跑去当有乐的小妾,你的美艳皇后也没有了……”眼见乱发小子懑然望来,有乐连忙摇头说道:“我宁可去你家长住,也不敢带她回清洲。”头顶上又有块楼板悄掀,不意伸下一只素足,踢他脑袋即收。
有乐吃了一惊,抱头蹲身,仰觑道:“怎么她无所不在呀?”乱发小子说道:“到处都有堂姐弄出来的秘道,她家更多。前次我去她那里被引入秘道乱钻半天,结果迷路,困了好多天才被人找到……”正说话间,忽有只手影飞撩,往他头上攫了一把。乱发小子惊忙挥剑,宗麟摆头避过掠颊之芒,皱眉说道:“有个小怪趁你不注意,抢你头上那坨东西去吃而已。你别慌乱挥剑瞎劈一气……况且这哪是‘所罗门神剑’?”
三个小模小样的家伙纷声叫嚷:“真的是‘所罗门神剑’……”宗麟恼道:“杠精!死到临头,还敢顶嘴?我平生最烦‘杠精’了,这就立马解决掉你们!”提掌要挥之际,身后晃闪之影忽哼道:“你这老家伙,凭什么敢到我地盘上撒野来着?”
宗麟闻听老气横秋之语发自背后,一怔之下,忙问:“黑衣阿婆?”三个小模小样的家伙趁机溜去那人后面,在其背影里缩成一团。乱发小子挥剑急追,信雄站在一旁展示肌肉,做出种种健壮姿势。乱发小子边耍剑边瞅他摆姿势,不意黑衣阿婆突然出手,两根中指一戳,信雄和乱发小子同时中招,齐声大叫。
有乐和信孝忙抢上前,想去拽信雄回来。黑衣阿婆拔指拢袖,晃闪之间,再次出手,有乐和信孝同时中招,齐发怪叫。
长利吃惊道:“不料黑衣阿婆竟然也有这么厉害!”忙绰大剑上前,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也展开身形,掩近夹攻。黑衣阿婆从有乐和信孝身后倏离,移步晃转,再次出指如电。我听到长利和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在里面一齐叫苦,便从门边快步窜入,先拉信雄过来,但见他们个个脸色古怪,而宗麟则在旁跃跃欲试,央求般地说道:“阿婆!该輪到我了吧?要不我再多卖个破绽给你,有意露出招数中的极大空隙在背后,就这样让你得以趁隙欺入,好不好?或者我干脆就不抵抗了,直杵杵地站在你跟前任由你来戳,再不行我就趴下了,你看这样配合够不够意思?”
我使上记忆里小僧景虎传授的身法步诀,试着将有乐他们一个接一个推出去,宗麟也加以援手,抓起乱发小子扔出门外,转身驱赶其他人,催道:“你们全出去,留我一个人陪黑衣阿婆周旋就行了。”随即发脚,踹长利跌出,转觑道:“阿婆,我正在清場,眼看就要剩你和我留在这里切磋指法了。”
推信孝出外之后,我正要跟着溜,不意黑影倏晃悄临身后,瞥目所及,猝吃一惊:“唉呀,我氽!”见势不妙,忙使身法扭腰挪避,黑衣阿婆出指如电,先已戳至。眼看难以幸免,我正要叫苦,宗麟急步抢身来迎,移躯拦在指端,顺手将我推开。
我撞过旁边一道掩闭之门,跌入邻舱。喉脖忽紧,有爪抓箍,举躯离地,眼看要憋气窒息,旁边有个陷于同般处境的毛发稀拉家伙挣扎道:“快踢他下面!”我急瞥往下,见有一团蠕然蜷缠之物盘踞脚畔,未暇看清便踢一下。光头男翻着浊白之眼嘶吼,却掐我脖子更紧。
情急之下,我忙瞥一眼手臂,却未见有拳形印痕显现。我难免纳闷:“怎么急用的时候又没了?”小珠子从肩后转出来悄言道:“先前显出拳形印痕,是在提醒你用它。你却不及时加以驭用,这会儿当然没有了。”我挣扎道:“快要掐断脖子了,你怎么不保护我?”
小珠子未及作答,只见一道黑影倏忽晃移到光头男的背后,宗麟在邻舱发问:“阿婆,你又去哪里了?为何不戳我……”不待光头男察觉背后动静,黑衣阿婆出其不意地发指,随着一声怪叫,抓脖之爪松开。光头男抛下我和毛发稀拉家伙,发着嘶吼,转头怒视。
毛发稀拉家伙爬起来举斧去劈,光头男看也没看,随手一抓,攫握其腕,咔嚓拗折。眼见利斧坠落,毛发稀拉家伙忙用另一只手接住,再举起来劈。不料光头男拉他那只手去挡,斧子斫在手臂上,毛发稀拉家伙痛呼声中,猛然又用脑袋去撞光头男之额。光头男甩他摔出门外,随即伸手抓向黑衣阿婆喉脖。这时楼板揭开,悬空荡落一个娇俏之影,拿盆往他头上倒东西。光头男猝发厉哮,倏然转脸于背后,恶狠狠地瞪着跟前悬空晃来晃去的娇俏之影。乱发小子探头一瞧,惊叫道:“它猛吼之态更凶暴了,底下那团怪异东西也耸头欲攫,堂姐你小心……”
未待娇俏之影飞快攀回楼板之上,光头男探爪急攫她欲收不及之足。我忙拉她下来,避去角落那边。光头男腹下那团异物嗷然伸出布满疙瘩的触手,如影随形地伸来纠缠。我护着那娇俏小家伙蹲身伏低,怎奈触手越距斗展暴长,其末梢曳晃之间,如花绽瓣,又伸出一节斑斓如蛇颈之物,朝我们脸颊吐舌舔来,其态倍显狞恶之极,我和娇俏小家伙不禁齐声惊叫。
眼见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有难,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在舱门外呼唤:“陛下危急,圣殿骑士何在?”
然而并无动静应声而出。乱发小子在门边急得抓耳挠腮的说道:“他们跟我堂姐有约在先,只有她亲口发号施令才有用,那是生死不渝之约,谁叫唤也叫不动……”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啧了一声,忙道:“陛下,情势危险,不要玩了。若不想死就赶快叫他们出手!”乱发小子在旁摇头说道:“她不怕死的。你这样说也不管用……”
有乐伸头凑来说道:“万一被恶心的触手弄到脸,怕要因而毁容,会破相噢!”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一听,连忙掩面大叫:“神圣同盟,以何为约?”
“手足之情,”板壁间隙透出剑芒辉映其颊,有语低应,“互相救援。”
“堂姐跟他们订下彼此视为神圣的盟约,”乱发小子愣望道,“根据经义训示,一切人要彼此以兄弟之情相待的教导,缔约之人将一致用真诚而不可分离的手足之情互相联系,并彼此视为一己同胞,无论何时何地,均将互相救援。堂姐承诺将根据同样的友爱精神引导臣民和军队捍卫信仰、和平与正义。”
“守望互助,”随着阵阵低答之声彼此呼应,从四周远远近近的传扬开去,海面上纷纷靠拢的船上也有回响,渐渐连成一片,纷纷高喊,“至死不渝!”
“所罗门圣殿贫苦骑士团,”门口有影忽临,一人驻剑跪拜,顿首道,“为陛下效劳。”
“这帮家伙为何纷纷跑来聚在她这里呢?”信孝闻着茄子说道,“贫苦骑士们从前依靠教皇给予的特权、君主王侯的捐赠以及他们的领土扩张自力更生,使其迅速聚集了大量财富。然而正所谓树大招风,十三世纪末,西欧人在东方所建的移民地区全部被消灭殆尽之后,圣殿骑士团被迫离开巴勒斯坦,转入法兰西、英格兰及西班牙等地活动。而当时统治法兰西的腓力四世,正陷于财务极其困难的窘境之中。因为觊觎骑士团的财产,他暗中与受他保护的教皇克莱门特五世合谋,指控圣殿骑士团为异端,于公元一三零七年十月十三日发出了逮捕法兰西境内全体圣殿骑士的密令。结果使大批圣殿骑士在侦讯过程中被折磨死去,骑士团的组织也随之瓦解。一三一二年,教皇克莱门特五世下令,正式解散了圣殿骑士团。这些‘异端’遭受的迫害持续许多年代。我听闻常来我家里作客的那些教士私下说,西班牙女王没吃法兰西这一套,她暗中保护了不少被当时教廷指控的所谓‘异端’,以及法兰西追杀的骑士和隐修者,她不怕得罪教廷,也因而常被教廷使绊,包括对她婚事作梗添堵。后来她堂弟兼丈夫费尔南多,就是我旁边这乱发小子还跟法兰西干起来了。当然,他击败法兰西。他们的子孙跟奥斯曼帝国开打,一路如有神助,竟也顺风顺水地获胜了……”
随着一剑横空,陡将伸近我和那模样娇俏小家伙面颊的狞恶触手狙截而断。我眼前寒刃辉闪,耀出古拙图纹。剑光映壁掠影,接连截断欲缩不及的触手,削落数段。毛发稀拉之人在门边抬首惊叹:“神殿余辉,耀射所及,凶魅祛除,恶霊退散!”有乐在旁摇头说道:“哪有这么容易?当心打脸……”突然一道急浪打来,劈头盖脸将他们拍做一团。
三个小模小样的家伙纷声惊叫,我转面投眸,看见他们陷于齐唰唰破壁搠出的剑刃环围之间,黑衣阿婆忙道:“陛下,我看还是饶了那三只小妖罢?”
“不能饶!”乱发小子领着几个服色各异之人冲上前乱砍,兴奋叫喊道,“且让我用‘所罗门神剑’了结它们……”
忽然船体大震,众人东倒西歪。一时狂风骤起,惊涛骇浪冲涌,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在舷边抱着栏柱叫唤道:“快出来看,法师们联手使成风暴阵术了,海天之间笼罩了一片诡异的玫瑰之色,不知怎么弄的?风越来越大,有些法师还飞起来,被吹上天,然后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