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当日所带的仆从不多,不敢力敌,只能逃走,途中为了保全小公子,便吩咐长得高壮的李阿庆,让他抱上小公子,悄悄往另外的方向跑。那群契丹兵果然只追着马车,最后夫人险险脱困,回头去寻李阿庆时,却只找到了他一个人。
李阿庆说他被其他契丹兵追上,小公子也被他们捉走,大家见他满身是血,还瘸了条腿,便没有怀疑。谢家没有主子不在了,所有仆从都要陪葬的规矩,所以仔细盘问过他,没有发现什么疑点,便也没有为难对方。
直到李阿庆一次醉酒后,同自己妻子说起,当时是他嫌抱着小孩子跑不快,怕被契丹人追上杀掉,半路便把小公子给丢了,才致使小公子被掳走的。
他妻子良心难安,次日便把这话悄悄告诉了夫人,谁知李阿庆酒醒后,知道自己失言,赶在大家去捉他之前,已经先一步跑了。
但这么些年来,谢家一直没有放弃追捕李阿庆。
谢兰臣听崔禄提起李阿庆的事,却不置可否,而是说道:“如果二公子还活着,想是该和徐少尹差不多大吧?”他故意问崔禄:“你觉得徐少尹同我长得像吗?”
崔禄道:“卑职并没见过徐少尹,不能回答王爷。”
谢兰臣审视他道:“你这么藏着掖着的,是怕我会对他不利?自我能拿起笔,便每年会为他抄经祈福,这些年林林总总算下来,少说也抄了上百本佛经,便是看在这些经书的份上,我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啊。”
崔禄却依旧咬死不认:“王爷误解卑职了,王爷若觉得那位徐少尹有可能是二公子,卑职稍后就去调查。”
谢兰臣好话歹话都说了个遍,崔禄却依旧装聋作哑,谢兰臣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猛地把桌上的茶盏扫落到崔禄脚边,冷声喝道:“滚出去!”
崔禄默默看了谢兰臣一眼,行礼退出。
直到崔禄人都走远了,屋里的谢兰臣依然还在发火,先是霹雳啪地砸了一通东西,后又自言自语地冷笑道:“是不是我的弟弟,哪里用得着你去查?我弟弟后背肩胛骨上有一块儿半月形的红斑,是生来就有的胎记,只要把徐子期叫来,扒了他的衣服就知道了!
“……一个两个的都要和我过不去,说好了要复婚,现在却见我就躲,什么‘昭昭我心,皎日为期’,要不是我好心帮忙澄清,人还在被禁足着呢,到时别怪我把这些事都撕扯出来……”
而此时的门外,正站着谢闵和会同馆一个姓郭的管事。
这位郭管事,便是之前把那首“昭昭我心”交给谢闵,又让谢闵拿给谢兰臣看的人。
谢闵这时候请他过来,原是说谢兰臣有些事想要问他,可听着屋里又一阵稀里哗啦乱响,不知什么东西又被砸倒了的动静,谢闵便对郭管事道:“嘉王这时候正在气头上,今天怕是不方便和大人说话了。”
郭管事立刻摆手道:“无妨无妨,我明日再来,嘉王有什么事尽可以找我。”说完便快步离开了院子,像是怕走慢了,就会被里头正在发脾气的人暴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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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宫门刚打开不久,冉嬷嬷便收到了宫外传进来的条子,立刻急匆匆呈给郭皇后,郭皇后看完,猛地从**坐直了身体,大喜道:“真天助我也。”
徐子期竟然真是谢家丢失的嫡子!
嘉王昨晚同手下发火,一时气急,不小心吐露出嫡子身上的胎记,会同馆的郭管事听到后,立刻便报给了郭府。
哥哥已经连夜核实查证,徐子期身上果然有一样的胎记。
嘉王昨晚发火时,还抱怨了魏姝几句,这几句倒刚好提醒了郭皇后。
当初自己伪造情诗,便是为了栽赃魏姝和徐子期的关系,后来嘉王帮两人澄清,算是做了无用功。
但是,如果嘉王反口,或是不用他反口,只要让皇上相信,嘉王原先只是在帮两人遮掩,那徐子期就还是魏姝的相好。
皇上才许了魏姝婚嫁之事自己做主,偏她和徐子期又是“相好”,若是魏姝转头嫁给徐子期这个谢家嫡子,岂不比嫁给谢兰臣更糟?
皇上忌惮谢兰臣,说到底是忌惮西北的权势,但若是有了徐子期这个嫡子,谢兰臣便算不得什么了……
郭皇后立刻对冉嬷嬷道:“帮我梳头更衣,我要去见皇上。”
趁此机会,她要劝皇上收回成命,同意谢兰臣和魏姝复婚,一定要把魏姝这个专克自己的扫把星,远远地打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