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念莞尔,“知道了。”便觉掌间一紧,已被崔述牢牢扣着,出了园子。
逶迤到得一处静室,吴春亭和许铤站在门外说话,看他二人过来,俱各行礼。
崔述心不在焉,浑若未见,还是舒念冲他二人和善地笑了笑。
多宝阁后布了一席,菜肴精致,热气腾腾。舒念腹中饥饿,拉着崔述坐下,“来吃一些。”便拾箸大嚼。
崔述忍不住抱怨,“家里备了菜,都是你爱吃的,哥哥也在,怎不回去?”
舒念百忙中应一句,“要不你陪我回去,要不我偏在这里。”
崔述立时消音。舒念很快吃得囫囵,侧首看他,“怎不动筷?”
“看这个。”崔述移过一只青瓷小瓮,盛着羹汤,足足去了一半。
舒念略略放心,“甘仙子的事……你怎知不是苏秀?”
崔述正吃着,手腕一抖,羹便洒出来,拾帕擦拭,“若是苏秀,书泠怎会替他隐瞒?”
甘书泠弥留之际,并未提及凶手名姓。并非伤重糊涂,竟是不忍心叫崔述知道是苏都亭动手,恐他无法承受——
用情之深,叫人叹息。
崔述想必早就猜到七八分,才致身心交煎,病到那般田地,自己非但不体谅,还说一段“鹣鲽情深”的昏话,难怪气得他雨夜出走。
舒念心下一软,凑过去自身后拥着他,“你要好好的,甘仙子地下有知,才会高兴。”
崔述含混“嗯”一声,闷头吃羹。足足吃过三碗还不停箸,不知餍足一般——
舒念渐觉有异,夺过羹碗,举箸一尝,甜得瘆人,心下一沉——崔述久不食甜,今日用这许多?
他二人朝夕厮磨,便叫舒念发现崔述一个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隐秘习惯——每每内心煎熬,便极度噬甜。
崔述骤然被她夺了羹碗,茫然抬头。
舒念不忍苛责,只道,“甜得紧,少用一点,晚间给你做好吃的。”
崔述一滞,面上慢慢浮出一个笑意。他自己以为笑得很是欢畅,落在舒念眼中,却如烈日下一片薄冰,虚弱得可怜。
舒念心疼不已,却见他面色一变,匆匆说一句“别过来”便往内室去。她迟滞片时,便听里间呕吐之声,顿觉心如刀绞,跟了进去,扑鼻一股难言的酸味。
崔述一手支着屏风,对着漱盂俯身作呕。昏茫间听得脚步声,急道,“别过来。”
舒念止步,足足听他干呕半盏茶工夫,才勉强平息,脚步虚浮,便往外走,催促道,“腌臜得紧,快出来。”
舒念跟着出来,却见他双肘支在案上,掩面呆坐。叹一口气,递一盏温茶给他,“漱一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