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对自我的清醒认知和循序渐进的步调,出现在一个年少才高且已有列侯之位封赏的孩子身上出现,无疑显得极其惊人。
即便戏志才与荀彧交好,也不得不说,通过这种细枝末节中窥见的东西,让他觉得他那位好友只怕还是差了乔琰一筹。
他也旋即盘算起了乔琰那对英雄酒之名的想法。
大约是因为她跟鲍鸿的一番交谈中,着实很有喜欢让人意外的风格,戏志才虽对如何牟利有些想法,却也觉得乔琰的计划很有可能跟他所猜测的也并不是一回事。
奈何他因为卖不了力气活,被乔琰排出了此番前往晋阳之人的名单,他又暂时不乐意将自己的马甲给扒了,表现出什么太过出挑的样子,以至于也只能等个二手消息。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又给自己沽了一小壶酒。
这分作九次加料的补料发酵,酿造出的酒风味独特,让他在斜躺于院落中浅酌之时,颇有几分享受,只觉这乐平之名倒也名副其实,此地也着实是比颍川和洛阳让他待得舒服。
只是卧榻之侧尚有贼人,不知道这位乔侯到底要何时发起对黑山贼的计划。
以他看来,那褚燕能当机立断,在冀州黄巾被朝廷剿灭的当口撤入太行山中,保持了作战优势和有利地位,又能让人主动来投,只怕是个足够审时度势之人。
在他未曾摸清楚乔琰的底细之前,他是不会贸然袭击乐平的。否则难保便会步了有些人的后尘。
除非啊……
戏志才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除非摆在他面前的是让他不得不动手的巨大利益。
而这就要看那位乔侯的本事了。
此时的乔琰已经领着人到了晋阳。
不过那辆装载有新酒的车还被停在晋阳城外,让人小心看守着,乔琰只带了杨修、典韦和赵云几人进的那晋阳城,在典韦的背后背着几个酒葫芦,里面盛放了这补料发酵出的黄酒而已。
杨修先前在购买陶钫、酒曲和调研酒坊酒业的时候,对这晋阳城中的情况也算是摸熟悉大半了,现在自然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领路的责任。
他也顺带着介绍道:“这城里最出名的酒坊背靠的都是太原世家,一个是唐氏,一个是王氏。”
说到世家,杨修这个出自弘农杨氏的也就更加熟悉了,他继续说道:“太原王氏,准确的来说应当要分作两支,一支叫做晋阳王氏,一支叫做祁县王氏,后者世代为官,出大才的情况更多些,王允王子师就是出自这一支的。但前者这一辈出了一对兄弟,也就是王叔忧和王季道这对兄弟,也算是有了昌盛之象。”
“至于唐氏,若非要追根溯源的话,可以往前到先秦时期。”
“战国策士唐雎的唐。”
乔琰对此还有些印象,便是那“唐雎不辱使命”。
“不错,”杨修回道,“不过先汉之时,唐雎后嗣中分出了一支迁往沛国,数十年前又分出了一支前往丹阳,以至于近些年来,晋阳唐氏渐有些衰弱。”
正好他们在此时经过了唐氏的酒坊,杨修便道:“要我看来,若是要将利益更优,不如选择这唐氏。唐氏衰颓,难与王氏相争,若是此时有一特殊的酿酒技法,自然肯出更大的价钱。”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
乔琰却没对他的这个建议表露出什么决断态度,而是说:“且先不急,看看王氏的酒坊再说。”
也正如杨修所说,王叔忧和王季道这对兄弟的出现,虽目前来看并未给王氏什么直接的支持,但世家这种东西,只要出了能支撑门庭的人物,对整体风气的影响毋庸置疑。
这王氏酒坊在门面上看起来也要比唐氏气派不少,他们抵达晋阳之时已近黄昏,正是这酒家往来景象最为繁盛的时候,也更显出了两家的对比。
算起来若是按照杨修的说法,好像的确应该选择唐氏才对,这般有竞争力的东西自然是交托给稍稍处在下风,又还保留有购买力的一方手里,才能获得最大的收益。
但乔琰又端详了这两家酒坊一阵子,拍板道:“我们选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