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花开在湖的深处,其它早来的游船都已向着深处驶去,成了视野内的一个个小点,只有一艘离岸不久的画舫还清晰入目,贺良卿自然发现了它。
飞翘起的船头甲板上站着一男一女,贺良卿一眼认出那女子便是莳妹,只是那男子已不是夏徜,而是……
贺良卿只觉心神俱震!
之后他眼看着那男子将双手按在莳妹的肩头,随后又将她拥入怀中,最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舱室……
他恨得双拳紧握,栗栗颤抖!然而这股恨意却又注定无处宣泄,甚至这种愤怒本身,都让他觉得是一种大不敬。
因为那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储君,太子段禛!
陆正业的提醒再次回**在耳畔,这回他终于懂了。
先前他以为是夏徜看上了自家的丫鬟,故而陆正业起歪心思时夏徜教训了他。可现在想来,夏徜只是个太子伴读,远没有那么大的权势在重伤了朝臣家眷后还能全身而退。
可那人若是段禛就顺理成章了,陆正业险些丢了命去也不敢报官,只能忍气吞声从此再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太子,居然看中了他的莳妹……可明明贺良卿记得要嫁入东宫的是安逸侯府的嫡小姐。
稍一琢磨,他便想通了。
的确听说过世家旺族嫁女前会弄个姿容出众的丫鬟当陪房,往往丫鬟还会比主子先进府,因为越是身份矜贵的郎君,后宅关系越是复杂,派个丫鬟先去摸一摸情况,以便主子嫁进去时在旁策应,且未来还能帮主子固宠。
只是贺良卿不敢相信,他的莳妹竟然走上了这一条路……
当初她在信中亲口说过,“宁为穷家妻,不为富家妾”。便是因着这句,他一直对她敬重有加,从不曾因她下人身份而看轻一分。
可她到底还是堕落了……
对方是太子又如何,难道她一个陪房丫头还能有正经名份么?太子眼下待她温柔,不过是过眼云烟,一来为给安逸侯脸面,二来看她姿容姣丽,但说到底无非是晓事用的。一但主子嫁过去,她仍是在旁伺候的丫鬟,唯一不同的是再没有放出宫嫁人的机会了。
面对浮天无岸的湖面,贺良卿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或许,是他害了她。
*
此时已回到船舱的夏莳锦,并不知岸边有人为她默默垂泪,只气咻咻地坐在蒲团上,端起先前倒好却未来及饮的那盏茶就要饮。
然而茶盏刚送到嘴边儿,就被段禛无情夺走了:“凉了。”
说完,段禛将那杯茶隔窗泼掉,提起小泥炉上的提梁壶给她重新倒满,推到她手边。
夏莳锦垂眸看了看,却不肯喝,只压着心中不满强自镇定:“有劳殿下。”
段禛平静地看她,语调温润:“夏娘子不必如此客气。”
眼前摆着一瓯热茶,香雾氤氲,夏莳锦坐在案前心也渐渐平静下来,突然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觉悟。反正一时半会儿段禛不会送她回岸,而她也不会泅水。
不过她想开了,段禛却良久不再说话,令她疑心他在跟自己置气。
沉了沉,夏莳锦主动开口缓和关系:“殿下想邀人游湖赏花,想必全东京的贵女名媛都翘首以盼,殿下选中臣女本是臣女之福,奈何臣女并无准备,难免受宠若惊……先前若有不敬之处,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