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莳锦坐在院中的石墩子上,悻悻地将下巴颏抵着石桌,目光凝定在视野前方安静躺于桌面的两封邀贴上,攒眉苦脸。
一封是东宫送来的,一封是夏鸾容叫月桂送来的,两封都不约而同的邀她三日后去青禹湖赏莲。段禛那头自是上令难违,夏鸾容那边也思母心切。字里行间言辞恳切,甚至列数了崔小娘这些年犯下的过错,说是崔小娘半夜托梦,求夏莳锦念在死者为大的份上,将恩怨一笔勾销,给她放一盏莲灯,叫她在那头得了安生。
夏莳锦愁闷地撅了撅嘴,这回她要想什么借口回绝呢?
正愁着,身后传来脚步声,夏莳锦懒得抬头,只转了转眼珠,“谁?”
“我。”
一听这声音,夏莳锦便知是夏徜来了,连忙抬起头来,求助似地望向他。苦巴着小脸儿,目光随着夏徜的步子缓移,一直目送着他在自己的对面落了座。
“阿兄,如何是好啊?”她努了努嘴,示意桌上的两张邀贴。
夏徜打眼一瞧,便明白了,帮她分析道:“自是两边都不去的好!你既已决定不嫁入东宫,便应同殿下减少往来,尤其是私下这种见面,绝对不可。”
“至于鸾容,她最近同北乐郡王府走得很近,你最好也别去。”
前几日夏徜便派人去查夏鸾容的落脚处和往来之人,很快就查到她落脚的客栈,并通过小二得知段世子曾帮她付过一个月的租金。这在夏徜看来,是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夏莳锦也不说“好”或“不好”,只这么眨巴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夏徜,夏徜很快就明白让她犯难的不是如何选,而是如何拒。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鸾容那头还好说,太子那头……”他再次叹了一口气。若是拒绝段禛这么简单,他当初又何苦坑骗妹妹一回呢?
思忖了良久,夏徜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都去!”
夏莳锦闻言一怔,不过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阿兄的策略:既然不能拒绝,干脆将水搅混。
*
三日后的过午,日头渐渐偏西,已不似正午时那般炙热。
如今已到了六月尾,一年里最热的时节,白日火伞高张并不适宜出门,到了傍晚人才逐渐多起来。是以当下的青禹湖畔人还不算多,湖面上也仅能看见零星的几艘游船。
段禛抵达停靠在青禹湖南岸的画舫时,比他信中提及的时间还早了一炷香,便独自先登了船。
舱室内是他命人精心布置过的,墙上装裹的粉绸打着莲花结,茶案上的掐丝珐琅纹凤尾尊里插着两支刚采回不久的粉荷,高低错落,相映成趣。就连最不起眼的蒲团和角落里的冰桶上,也分别绘了莲花和莲叶。
总之今日整个船的主题都是莲,且因着大量放置了冰桶,稍一起风,便是满室凉爽。
段禛盘膝在蒲团上坐下,将预先备好的两盏莲灯摆到桌上,看着那莲灯,他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这两盏灯是他昨晚亲手所制,许愿么,总要心诚才行,他本就贵为太子,离天子只差一步,那么也就等于老天的孙子,相信他如此心诚,心愿必可很快上达天听。
想到这里,段禛伏案在莲花花瓣上写下一行小字:“愿有情之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