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发银也给跟着站起来,“侄儿如今是秀才家的公子,我们是请不动了。得了,大哥,你坐下,我老胳膊老腿的还跑得动。”
那用请,邵氏心里惦记着邵家给大娃下套的事,在屋子里说话心不在焉,听到这边动静,邵氏一伸腿儿,几步窜过来,先把大哥五弟怪一通,大哥五弟,你们是来给我贺寿还是来给我添堵的?”
邵发金愣了一下,掩面哭泣:“四妹,家都没拿你当个人,你一辈子做牛做马,周家连你生辰都不记得,可怜我的妹子哟,你在周家过得啥日子哟。”
邵氏嫌弃地看了他一下,这一招在周父周母死的时候,邵发金都用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年她还有些感动,后来等知道他打的主意,恨不得杀了他。如今再看他这般模样,那有点感动,心中说不出的厌烦。
她怒气冲冲道:“大哥,那有妹子过生,大哥哭哭泣泣的,这不是添堵是什么?”
邵发银忙道:“四姐,大哥这不是想着你在周家过得苦,为你难过嘛。”
“我在周家过得不苦。”邵氏斩钉截铁道。
“咋能不苦呢?两个侄儿连你的脸面都不给。”邵发银道,“我们到底是你娘家,没有我们邵家,那有你呢。两个大侄儿吃肉连口汤都不赏给我们,这是没拿我们放在眼里啊,也是没把你四姐放在眼里啊。”
邵氏火了,“你们邵家跟我有何相干?我入了周家门,自然是周家人。”
“天那,我们邵家出了个白眼狼哟,不念爹娘的生恩。家里那么些女儿,那个不是提脚就给卖了,就你,爹娘心疼,留在家里养活,还给你找了门好亲事,结果你是这样对待娘家的,也不怕爹娘晚上去找你。”
邵氏那能任邵发金颠倒黑白,叉腰跟大哥五弟两人争辩,“……娘是真的舍不得卖我?是嫌我卖不出几个银子吧……”
周秀周举两兄弟呆怔一会,立马忙不迭地劝人,劝了这个,那个还在说,这个住了嘴,那个又起了头。几十年的怨恨就像泄洪的河水冲涌而来,邵家的那些陈年旧事,一件件,一桩桩,从记忆中掀了出来。
这一番吵闹从饭前吵到饭后,连吃饭都没有个安生。
邵家两个妯娌围着邵氏一会讲道理,一会眼角冒泪珠,而邵家两兄弟则围上了周中,说什么周家全靠邵氏支撑,作为邵氏的娘家周家得把那四十亩免税给了邵家,翻来覆去就是那两句话。周中听得脑仁作痛,要出去走走,邵家两兄弟伸出老胳老腿给拦住,还放了话,“妹夫,这事儿我们都答应了别人,妹夫不帮忙不行呢。”
周中看着拦在面前的两手,突然笑了,回身又坐下,听着两兄弟来回的车轱辘话。
闹吧,闹得越凶越好,等他断亲的时候,别人也不会说他无情。于是,周中喝着茶水,偶尔应付一声,偶尔又问:“大舅哥,听说大姨姐亲手把你照顾大,当年你爹娘要卖她的时候,你咋不求情呢?”
邵发金道:“她本来就该给卖了换银子。”
周中竹杯往桌子重重地一放,闭目养神。他却没看到邵家两兄弟眼中闪过的得逞。
邵家的三妞突然跑了进来,一脸愤怒道:“爷爷奶奶,大娃欺负二姐,把手伸进二姐的怀里。”
犹如一声炸雷响起,屋子里有霎那间的寂静。
周中双眼倏地睁开,眼睛直盯着门外。
“胡说,是二妞不守妇道,勾引我家大娃。”邵氏叉腰怒吼。
“我跟你拼了。”邵家两妯娌同声道。
接着打骂声叠起,屋子里一团混乱。
周中的双眼仍是盯着门外,一息,二息,三息,礼哥儿出现在视线里。
礼哥儿脚步匆匆跑进来,冲到周中身边,恼怒道:“爷爷,我……没有。”
周中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别急,爷爷相信我们的礼哥儿。”他指着旁边的一张空椅子,对着礼哥儿道:“举起来狠狠地砸在地上。”
咚地一声巨响,每个人的耳朵有瞬间的失聪,周中的声音缓缓地流入大家的耳朵,“谁要打闹给我滚出去。”
周中严厉道:“坐下,一个个地站着,乌鸡眼似的,像什么?”
二妞和邵一根媳妇不知何时进屋,二妞的头深深地埋在她娘的怀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周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上邵一根媳妇的视线,“是非曲真,我会有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