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前村与县城相距不远,齐敬之脚程又快,不多时就赶到了县城西门。
他见城门依旧紧闭,知道自己来早了,就走到城墙根下,仰起头去读墙上贴着的印信榜文。
其中最新的一张,前天他进城的时候还没有,上头明明白白写着:“近来南岗上新有一头猛虎出没,伤害人命甚多,本县已杖限各乡里正并猎户人等,至今打捕未获。过往客商暂缓南去,免为虎害,各自知悉为要。”
齐敬之看了榜文,不由得暗暗摇头,都闹到商路断绝了,官府还只是一味地逼迫乡里,非但不肯求援,竟连个悬赏也不肯出么?
等了片刻,城门口忽然传来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两扇巨大的门板随之缓缓开启。
城门洞里,一个头发稀疏、号衣歪斜的老卒揉着惺忪睡眼走了出来。
他看见少年,有些惊奇地问道:“你小子不是才进过城么,怎么又来了?”
说话间,老卒已经瞧见了少年手里的竹笼,当即了然:“是了,四里八乡有本事的猎户都上了南岗,县里山货行情看涨,几家酒楼的山珍席面都快凑不齐了,合该你们爷孙俩发笔小财。”
“今儿又是您老当值?上回给您带的野蘑可还能入口?”
齐敬之扭过头来,朝老卒笑了笑,抬手指着那榜文问道:“这上头说是杖限,等期限一到,怕不是又有人要挨板子了?”
老卒也跟着少年笑了起来:“劳你们爷孙俩惦记,这山里的新鲜东西就是不一样。”
他瞟了一眼榜文,浑不在意地道:“打板子都是轻的!商路断绝,误了不知多少人的生计,昨儿县里的大户都闹到县衙去了,好几个猎户挨了打不说,打完竟又给撵回南岗上去了。想学你阿爷回家养伤?门儿都没有啊!”
“都是各位老爷们体恤。我家老的老、小的小,哪里中用?去了反倒添乱……”
齐敬之随口敷衍着,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想来县衙短期内是没空理会陈二失踪的事情了。
他朝老卒晃了晃手里的竹笼,说道:“今日入城倒不为别的,只因我阿爷说,许久不曾去看孟夫子了,这才赶了个大早送些野味儿来,免得误了夫子私塾授课的时辰,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老卒闻言连连点头,说道:“你小子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也不枉了孟夫子费心给你取的好名字。那就别磨蹭了,快些进去吧!”
齐敬之连忙道了声谢,拎着竹笼就往城里跑。
孟夫子的宅院兼私塾就在西城,距离城门不远,齐敬之熟门熟路,自是抬脚可到。
只是他才走到半路,刚转过一個街角,忽然看见前方人头攒动,竟有许多人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让原本宽阔的街道显得拥挤起来。
“这大清早的,怎的这许多人堵在这里?”
齐敬之心中奇怪,被人群裹挟着,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无需开口询问,自然就有议论之声传进少年的耳朵。
“听说了吗?那卢家布行的少东家竟是个妖物幻化的,头上长了一对牛角哩!”
“可不是,都说卢家二郎躲在家里,已经好些日子不曾出门。这原本瞒得好好的,不知为何还是走漏了消息!”
“走快些,郡城特地派了高人下来捉拿,去晚了就瞧不见了!”
听了这话,齐敬之心中顿生荒谬之感。
这些人口中的卢家二郎名叫卢敖,和他一样,也是在孟夫子的私塾开的蒙。
齐敬之与卢敖虽不相熟,终归是同窗,可从没见过对方头上有什么牛角。
至于那所谓的郡城高人,不去南岗上平息虎患,倒来县城里捉妖拿怪,更让少年颇有些不以为然。
只不过路云子的殷鉴不远,倒也不好就此妄下断语,只希望卢敖不像自己这样倒霉,遇上什么夺人躯壳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