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么抠唆!”老支书说大队长:“他们是临市的,挨这顿揍算是白挨了。对着这样白挨打的人,咱不得好声好气的。”反正一会撵出屯子后他们是不会认的,别的县市的宣传队关他们三市不咸屯什么事?
很快,挨了大棒又吃了颗甜枣的宣传队蔫头耷脑的被‘送’出了不咸屯,民兵队一直把他们送到宋瓦子江才停脚。
老支书和会计等都笑呵呵的,可回来后就拉响了村口大钟,乡老开会!
“‘十里棉桃白’!”老支书脸色沉重:“我问过宣传队的人,他们说不是十亩棉花地,而是棉花地得有十里长!说什么在本地建起新的棉花长城!”
“你们算算,就算只是狭长的一条,这十里下来,得占多少地?”
会计啪啪拍自己脑门:“最要命的是,这占的必然是种红薯的地!”
现在玉米、水稻都种了,只有红薯晚,到五月中才开始,各个生产大队不能拔了种下的给棉花腾地方吧,那就只能侵占红薯地。可红薯才是村里人填饱肚子的主粮!稻子和大部分玉米基本上都是任务粮,交完公粮后社员们才能分到多少?
“只要后头不出岔子,咱们的稻子玉米必然能丰收,本来各家各户能分的应该多些。”老支书说出他的忧虑:“现在这种情形就导致了两种坏果子:第一,周边粮不够,就显出咱们大队来了,出于平衡的考量,上边很可能会提高公粮数额。”当然这后面还会补回来,有倒欠公粮的大队,就有提前多缴公粮的大队。但补回来的肯定不是细粮,或是直接抵消下一年的一部分公粮数量,或是上边直接先欠着。
这话不知道触到大队长黄大壮的哪根弦,铁打的汉子竟然眼睛泛红:“我就盼着今年丰收多分些细粮,让俺娘能吃多碗米饭,不掺粗粮扎扎实实的干饭!”
红忠拍拍他的肩膀,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兔狲尾巴拍拍林星火,这里头有啥事?林星火把它伸长的脖子摁下去,才看向在角落做记录的魏春凤,魏春凤冲她眨眨眼,示意一会告诉她。
老支书垂下眼,顿了顿又接着说:“第二个,还是周边粮不够引出的问题,要是其他公社大队的社员落到饿肚子的境地,咱们屯还丰收了,你们说接下来会啥样?”啥样?那比旱涝还难弄!上头有公家对公家方面的借粮,下面还有亲戚朋友来打秋风,最难的是,不知借给一家就消停了,那真会把人当做财主,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
一旦开了头借,那保准艰难。一点不借,就犯了众怒,那小偷小摸、使坏算计的事就都来了,一屯子人别想安生。
瞒下丰收的消息,这不能!收多少都得上报,在座的乡老们做不出这种坑国家的事儿。
“本来么,今年风调雨顺的,不像灾年,按部就班的种地,哪个大队都不至于饿肚子,咱们能耐点也是得张奖状。”扎眼也就一时,人能填饱肚子的时候虽然羡慕别的大队分粮多,也最多说几句酸话,但不会付出什么行动。
况且屯里酒坊的单子已经扩散到别的县城公社了,就算看在自家大队要富的情势下,敢冒头的人便会少很多。可饿肚子的人是啥样?老支书磕磕旱烟袋,他三年困难时期见得实在太多了!
“本来该是丰收的大好事!”岑老汉叹气:“好好种地,咋就这么难?”
大家伙儿一时都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样的事不是没发生过,从前红农公社就有一年这情形,丰收后社员们本来欢天喜地的等待窝冬,可谁也没料着第二年春上一统计,几乎没有一家的存粮能扛过春荒,还有十来个人因为各种情况导致受伤落下了病根。
“咱也种棉花吧,还有甜菜。”林星火开口道:“种窄窄一溜。棉花种子先给我看看,我想想法子。”这样别的地方也不好拿不咸屯没响应号召种棉花的事摆出来压人。至于棉花,种不种得出来就看她的本事了。这些棉花,一个棉桃都别想从本屯拿走!不是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么,那就跟别的地方看齐,别地没棉花交,自家长了也不交!
“地瓜好活,开荒地多种地瓜。到时候把产量摆出来,把咱们所需的斤数算出来,能往出借的量也算出来。”林星火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则预支工资规避结婚风险的消息,其实做法反一反放在这里就很好用,咱们不支取仍放在集体中:“秋后算工分算分粮但各家不拉粮,粮食全部放在大队仓库统一调度,五日一开仓,按人头往下分,度过明年春荒后再统一算账,工分多的发钱,工分抵不上的记账,明年再还。留足咱们所需,多的便可以主动上交上级调动。”
农民赚现钱太难了,所以都盯着秋后算工分分钱,顺带的粮食也就得跟着分下去。可现在屯里有了酒坊,将来还会有成药铺、蘑菇房、柞蚕屋等等集体产业,还有卫生站收草药这条后路,其实不乍缺现钱使了。这样一来,只要有的吃,又有乡老们素来威望口碑在,把粮食存自家仓房还是公家仓库,其实没多大影响。最多五日一领麻烦点儿,不过冬里事少,大家还就稀罕点热闹气儿。
老支书等人看林星火的眼神都变了,这法子又光明正大,又有点耍无赖。一边是一推二五六、把难题都交给了上级,一边是杜绝社员抹不开面儿把自己家的口粮借光了。最妙的是,两边都说不出来啥,咱都把心窝子老底子亮出来了,还能咋地!
再有就是:上边看自家大队这种高风亮节,好意思把细粮都缴纳走不?
老支书老怀甚慰:以前觉得小林这孩子好,就是忒好了,有点直肠子,不会给自己打算。现在么,这不挺有心眼么?好!
开完会,魏春凤还没来得及找林星火,大队长黄大壮就先过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递给林星火:“这是冀州的一种稻种,原来是专门上贡给皇帝老子家吃的,种出来的稻子跟别的地方都不一样,是绿色的。”
“您瞧瞧,有用不?”
林星火的确正在寻摸不同的好稻种,她新学了几种术法,正在努力自己培育灵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