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闹闹哄哄的,有一半在谈论咋给布染色能更牢固更鲜亮,另一半老少爷们约着去西山坡上套兔子。上年夏里雨大天热对庄稼不咋友好,可滋润山林却好的不得了,秋捕时就发现山里野物泛滥,尤其是兔子,在秋收时已经狠狠整治过一回下山偷粮的兔子洞了,可还有不老少,现在不弄,等春播时指定会来扒种子。
臭兰的叶子柔韧,就跟亚麻一样富含纤维,而且无需经过短麻梳成长麻的过程,林星火能直接抽出长丝,余下的汁水还被她用炼器鼎炼成了粉末——这东西只要取一小撮兑水,就能染好些粗布。
林星火挨个给塞了个木盒,木盒里都放了小木勺,勺子跟指甲盖那么大,林星火嘱咐:“一勺兑两桶水,千万别弄手上了,难掉的很。”
旁边把纺车摇的溜溜转的黄大娘就笑:“忒惯了,还真花功夫给她们弄这个?”
都以为林星火是用草药弄出来的,先前那种棕红色的染料就是小仙姑用南边来的薯莨给弄的,可真是搭功夫又搭钱。
林星火倒不觉的什么,这都是相互的,只要去南山脚下的卫生站走一遭就能明白,一个村里的卫生站,三间房子足够使了,为啥又接了两间大屋,不就是为了给她做草药仓库吗。而且各家各户的自留地上,或多或少都种了草药,正是她做玉膏需要的那些,乡亲们帮她采还不够,还专门把草苗子移栽到自己家去了。大田的秋收还没完,两间药库就堆的满满的了,都是老乡们下工后抽空料理好送过去的。
大队长的媳妇快手快脚的踩缝纫机,笑话她婆婆:“听听,这酸味都冲鼻子!您说说,难道我姑她没惯你?”自打秋粮下来,小仙姑那边就给家里送了一大麻袋那种微微带点绿色的米,连壳都给脱了,煮出来的饭是那种碧盈盈的,能香死个人。黄大嫂还是头一次觉得饭比肉香。
家里男人是大队长,黄大嫂当时还不敢收,人小仙姑却说这是专门孝敬她婆婆的。等黄大壮回家,黄嫂子才知道当初她男人开会时说的那句“让俺娘能多吃碗不掺粗粮、扎扎实实的干饭”的话让小仙姑记心里了。这稻种是黄大壮当时跟冀省那边要的,他可知道这品种的稻子产量有多低,两口子赶紧趁夜给送回去,不料被小仙姑头一次摆起当姑的架势给吓了回去……黄大嫂现在想想都觉得怪不好意的,小仙姑别看长的俊,但那小脸一板真比老支书还吓人,要知道老支书可是十里八乡出名的鞋底子脸。
黄大娘拿着线梭子指她儿媳妇,笑骂让她快点干活,后头一堆人等着用缝纫机呢。
林星火的这台缝纫机今冬可是立下了大功,用它做衣裳背面实在省事的紧,刚开始只有魏春凤会使,魏春凤不藏私渐渐就教会了好些小媳妇子。好不容易有了足够的布,年前各家都要做衣服,魏春凤索性弄了个小筐放了把小木棍,赶一起的几家就抽木棍论长短来排序,一家一小时,谁也别多占谁也落不下。
妇女们大都服气魏春凤,这么着一弄,全屯只一台缝纫机的情况下居然没干仗没骂架,饶是方同俭看了都惊奇:想当初在大院里为了争那一个好位置的石头棋盘,一群老朋友老邻居都没少打嘴仗呢。
糊袼褙的魏春凤就笑着指指正飞快织布的林星火,那意思,全屯人的姑在呢,镇得住!
农历腊月十九,林星火的第一卷灵布做成。
臭兰的叶子是墨绿色的,没想到织成布匹却是那种禾苗绿油油、亮润润的的颜色。林星火在自己身上比划,怎么都觉得是不是有点太亮了,绿的都发光了。可全屯的人都夸好看,说这颜色正,岑大柱家的老大还把他没舍得上身的新军装给送了来,让林星火照着做一身绿军装。
河滩农场的何松兰还特意来教她剪裁,这位婶子温温柔柔的,不仅特别会做衣裳,还画了一手好画,屯子里好些个妇女同志都悄摸摸的去求她的花样子,就算只能藏在本子里看看都心满意足。魏春凤还私底下跟林星火嘀咕:“都卯着劲儿等年初一拜年呢,她们私底下都说那时候才能看出谁家媳妇的手巧,谁家是个粗喇喇的笨婆娘。还有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都要凑那时候比一比……等着吧,明年来咱屯里说亲的媒子,那鞋底子都能磨光喽。”
翻过年也十七的林星火默然,到底是没拗过好意,亲手做了一身绿油油的袄裙——到底没敢祸害绿军装的样式。
搭着狐二上个月猎到的兔毛做边,居然还不赖。
林星火换上新衣裳照来照去,两辈子的臭美之心一下子就起来了。
兔狲得了一条绿巾,也蹲在林星火肩膀上照镜子,照着照着,狲大爷突然跳下地,跑没影了。
直到这天半夜,狲大爷轱辘着臭兰回来,臭兰高高直竖起的叶子里卷着一台照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