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显然唐东榭并不这么想,他摸着妹妹和妹夫的正黄色绸布包着的匣子感慨万千,张阖着嘴念念叨叨,那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
林星火赶忙避了出去,给他留出了空间。
唐东榭跌坐在长案前,又哭又笑,好半晌,他才把不自觉就佝偻的背努力挺直了,注意到长案上还供着个没刻字的牌位,不由的心下大恸,这是外甥女给她外婆立的牌位吗?
不得不说,人只要喜欢某个人,那真就是处处往好处想,不自觉就会美化她……唐东榭对于这个深深歉疚的外甥女就是如此。
唐东榭可不是方同俭那种千帆过后依旧保有一份赤子之心的人,他对林星火既有承继自生母和亲妹、表弟的深厚感情,又不免掺杂着唐家人一贯的审时度势、自私利己的思量。这些年不仅是唐老头没履行对林夫人的承诺,唐东榭也没做到他自己跪在母亲病床前发的誓。怯懦的没有坚持接回外甥女的是他;几年前外甥女寻去唐王庄时,没敢出来相见的也是他;但日日被愧疚悔恨折磨的还是他。
唐东榭自知最对不住这孩子的人不是老头子,而是跟亲妹、表弟两头亲的自己。所以他拿来给林星火的产业,占了还回来的八成。
“……我不要。”眼前这人眼里的殷切盼望再浓,林星火也没办法替另一个人叫他舅舅。
林星火笑笑,直接说了她的想法:“一是我不想跟唐王庄那边扯上关系,只要沾了这些东西,那边总会找过来的。”毕竟唐老头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产业在哪里,唐东榭能从工作组那边打听到自己的住址,换了他们早晚也能摸来。唐家有那种摇摆不定却自以为脑子很清楚的大家长,当真就是个烂摊子,谁沾谁踩一脚泥。
唐东榭急切的摆手,但最终无力的塌下了肩膀,这孩子说得对,他之前好好的收拾了一顿唐东亭,把剩下的吓住了,这才有几天清静。是,公家那边分割的特别清楚,这些东西就是自己的,可私情上却是人人都长了一张嘴,这么些年的是是非非说不清的。
“二来,我不缺这些。”林星火扯着方师父的虎皮,指着脚下唐东榭只窥到一角的好宅院说:“我还有师祖、屯子里的乡亲……一大家子老老小小要顾,确实分不出心来了。”分不出心是客套的话,就是说她没打算寻亲认亲、恢复走动。
末末了儿,林星火到底是给唐东榭一点慰藉:“不管多少,就算…出的买地造墓的份子吧,以后维护修缮也得多麻烦您。”她特意顿了一下,这个停顿代表的是那个不知道什么名字早早没了的小姑娘。
唐东榭点点头,还回产业之后他似乎将那些年忘掉的大家子的那点子风骨一并找回来了,没有不体面的纠缠,尚算平静的接受了外甥女的拒绝和疏离:“那也成。其实还回来最多的就是房子,我也住不过来,但也没道理让给仇人……我回去找些单薄穷苦的人家,让他们住进去给看房子,就当做点善事……这些院子房子就在那儿,你需要的时候就过去用就成,我会先打好招呼……”
他留下一封详尽的写着各处房产的纸走了。
还有一封类似林外婆遗书的证明,上头不仅有他的签名和手印,还有黄舅妈和两个妹妹的,以及京市公证处的印戳。
这是他悄悄压到妹妹妹夫骨灰匣子下面的。
方同俭弹弹这几张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评价小徒弟这位怯懦又骄傲、深情又自私、优软偏还独断的‘舅舅’了。
不好评断就不评断呗,自从见了丫头的狐狸耳朵后,方同俭那点子怕徒弟给外家抢走的隐秘小忧心就全没了,对唐家也不似早前那么厌恶。跟不相干的人家计较个啥,老头可洒脱了。
但洒脱的老头拉着他宝贝徒弟说话后就暴躁了。
“你说啥?”方同俭瞪大了眼睛:“你要考农学?”
就算不考他和师兄的母校,那也应该选择中医大学吧,这孩子怎么就跟种地杠上了?
他方同俭把徒弟交的这么好,那就是想跟老伙计显摆显摆么,尤其是他家传的那点本事,上古的符号纹字星火丫头学的可好了!方同俭本来想着要是徒弟有心选这个专业,那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老朋友那纸聘书的,反正他是不放心让丫头被别个半瓶水教导。
“您别激动。”林星火老老实实的说:“你说的那些学校太好了,我可能考不上。”
“不可能!”方老头断然摆手。
不提他这个师父,只说丫头本身资质就是百里挑一呐,过目不忘什么的都是小意思,怎么可能考不上!
林星火摸摸鼻子,她想起不咸屯老支书在县城当教师的侄媳妇给她辅导作文的时候那种无奈的神情,一瞬间“感情饱满起来!”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