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都是有孩子的人,而且蔡卫红的儿子还给留家里了,收拾好宿舍谁都没多留,就都要回家。
三零一四人寝到了三个人,她们拖完地后又站在门口稍等了等,还是不见最后那名同学。没奈何,蔡卫红就说:“咱这报道不是有两天时间么,兴许那位同学明天才会来?毕竟咱这是走读宿舍,离得近嘛。”
林星火抱着睡了一觉精神又饱满的林贝果,点点头:“也是。那咱们就明儿下午见?”刚才报道的时候看见墙上贴的公告了,明天下午要领书,还要开班级会议。
目前为止,寝室三个人的专业没有一样的,她在中医专业,蔡卫红在中药,而肖兰芹是新组建的营养疗养学专业,跟别的寝室基本都是同一专业学生的情况大为不同。大家的课表也不同,以后碰面的时候相对会少很多,明天下午估计应当是近期同寝室各位相聚最齐全的一次了。
各自道别,蔡卫红见肖兰芹刻意落在后面,知道她可能是有话要跟林星火说,就赶忙拉着齐建民快走了几步,道别说:“我们去推车子,走啦!”
骑上自行车,车轱辘压在与柏油马路截然不同的砖石道上,蔡卫红深深的吁出一口气:“自由的空气!”
齐建民扯扯围巾,喊道:“风这么大,你不冷哇,骑那么快干啥?这二八的自行车自行车再给你摔喽!”没办法,一家六口就两辆自行车,都是车架子老大的二八自行车,当初合全家之力买自行车的时候都觉着二六、二八一个价,那还是更大更能承重的二八划算。那时候他跟媳妇一个单位,二八自行车的后座还扎实,驼人稳当,当时可没想着他俩能有今天……可现在瞅瞅他媳妇这伸着脚尖才能够到一点点车蹬子、骑个车得在车座子上左扭右歪的费劲劲儿,齐建民后悔了,琢磨回家后看看是不是能跟人换个二六的车给媳妇骑,不然天天这么老远的路真太难为媳妇这小短腿了。
小短腿蔡卫红听到丈夫的打算,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先怒了:“滚蛋!老娘一米六的高材生,哪里短了?”不过今天遇到的林星火和肖兰芹两个倒都是高个子,林星火个子高挑,得快到一米七了吧?肖兰芹就比她高一点儿,不过蔡卫红觉着是她穿的那小皮鞋有跟的缘故。蔡卫红的身高在原单位女同志中已经算高的了,她们这波人小时候营养跟不上,就没几个高个子。
“回头咱也弄个帐子挂上,再从家里多拿几个吊瓶,以后天不好的时候你就甭回家了:帐子一放,打热水灌满瓶子,盖好被在宿舍凑活一晚得了。”齐建民说真的,现在还没出正月呢,还得冷一个多月,而且京市的春天,那刮的都是土风,扑的人眼都睁不开,他真怕蔡卫红一不小心骑沟里去了。
“行,这种时候也多不了,天暖和了也就好了。”蔡卫红说:“夜宿的人应当也只我一个,还清静呢,也不怕看书瞎电,兴许我以后还就乐意住宿舍呢。”齐建民的学校牌子更响,离家还近,可根本就不许新生走读,正式开学后齐建民就只有周末才能回家来……还读书那会齐建民就比她受欢迎,蔡卫红这是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呐。
“诶,你看见我们宿舍那个肖兰芹穿的像啥了吗?”蔡卫红吸着冻红的鼻子兴冲冲的说。
齐建民这个脑子特别好用的大才子从来跟不上媳妇的话头,愣愣的问:“像啥?管人家像啥呢。要不然把家里的墙围子拆下来改成帐子,那个厚实不透风。”
“拆那个干嘛,这些年都上浆了,拆下来就该坏了。”蔡卫红道:“你想想咱奶的穿戴,还有她那两张宝贝照片,是不是跟咱奶年轻时候兴的那种学生装有点像?”
他家六口人,分别是齐建民的父母、他们夫妻并儿子,还有齐建民的奶奶也健在。老人家当年是绸缎庄老板小姨娘生的女儿,嫡出的姐姐能读书,是当时社会吹捧的进步女学生,而她就只能穿着大袖斜襟宽大的褂子和能遮住脚尖的裙子,规规矩矩的窝在后院做针线活。
那两张照片,其中一张就是姐妹俩的合照,一个穿着简洁的学生装昂着下巴,另一个穿繁复褂裙,却捏着帕子微微低头。
“还真是。”听她这么一说,齐建民也想了起来,尤其肖兰芹穿的也是淡蓝色上衣黑色下裙。
“她小袄领口还是盘扣的呢。”奶奶的另一张照片就是她唯一一次穿上当时时兴的旗袍照的,露了胳膊,旗袍的低开叉还露出一截小腿。蔡卫红眼尖,瞅见肖兰芹呢子外套上也不是寻常的圆扣子,而是跟奶奶习惯穿的斜襟大袄上一样的琵琶扣。
那边正谈论肖兰芹的扣子,这厢林星火也发现了,肖兰芹的呢大衣应当是买的成品,可不知道为什么把原本的扣子剪掉了,扣眼缝上了,然后在上面钉上了手工做的复杂盘扣,盘扣虽然也尽量用了一色的料子,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端倪来。
肖兰芹扣扣子的时候似乎不大习惯,手几次都不自觉的去摸索找大衣扣眼的窟窿去了……她有点不自在,但还是问道:“刚刚你说不咸屯考上了十二个人?都考的京市的学校吗?都有谁啊?”
也不知道该说这姑娘没心没肺呢,还是说她冷心冷情,她在不咸屯插队那么多年,先不说多蒙乡亲们照顾,就只论那几个跟她朝夕相处拿她当妹子的知青吧,她离开后,就真的只字片语也没往屯子里捎过。连那个小肚鸡肠、风评很不好的男知青韦卜顺还寄过两封信呢。
两个女生有话说,乌年就上前抱起闺女,自动自觉的先下楼整理牛车去了。趁着两人离得近,林星火更认真地端详肖兰芹,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再次涌上来,这次林星火确认自己曾在某个地方见过相像的人,应当是画,或者某个照相馆墙上贴的老照片?
“这十二个不光是社员,还有四个知青。自打你回城后,还有五个人陆续回家了,知青点就剩六个人。结果这次考上了四个,剩下的俩要参加今年的高考,老支书说他俩有底子,今年应当差不多。”
肖兰芹想打听的就是知青的情况,闻言立刻追问四个人都是谁,都考到哪儿去了?
林星火饶有兴致的看她,肖兰芹摸摸脸,有点慌乱的说:“我脸上有什么吗,你看什么呢?”
林星火摇头,“崔霞和杨伟搏夫妻俩考上了沪市同一所大学……”
听闻知青里没有考京市学校的,肖兰芹暗自松了一口气,言不由衷的说了几句厉害、想念的敷衍话,就同林星火摆摆手,离开了。
没多问一句屯子里另外八个考上大学的社员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