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周管家不知念叨了多少遍呢,连往南边去接您的船都备好了,原本打算着明日就往宣州那边去,可巧今日您倒是进门了。”
小厮名叫初一,在府中向来是懂事机灵的,这时同周潋张罗完,又忙着去接清松手里头的包袱,转过头朝着门中喊,“周爷爷,您快出来瞧瞧!”
“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周管家为了几日后的家主寿辰忙昏了头,这时正站在辕门口,盯着一群小子们把大红的挂彩往梁上挑,听见初一在这头叫嚷,没好气地踱过来,“皮猴儿一样,又乱叫什么?”
“说过多少回,吵着了府里头的贵人,多少条命都不够你丢的……”
后头的话在瞧见周潋的瞬间噎在了喉咙口。
初一把笤帚拾起来,拄在手里头,对着周管家打趣,“哎哟,我的爷爷,您倒是先将人看清楚了,再骂小的也不迟啊。”
周管家顾不上理他,拎着袍子从门边一溜烟地过来,“少爷,您怎么悄么声地就回来了?”
“该跟老奴说一声,也好派人去接一接您呢。就这么……”他瞧了瞧周潋身后,除了清松和怀里抱着的包袱,再没有旁的,不由得顿足道,“哪能就这么让您回来了呢?”
“不要紧的,周伯,”周潋笑了笑,温声道,“走的水路回来。坐船哪有定日子的,总不好叫您去码头上空等。”
“再者说,本就没什么东西,不值当您再跑一趟。我同清松溜达着,前后脚也就到了。”
“少爷哟,”周管家站在他身边,一叠声地叹气,“您早些说呢,叫家里的船去接多好。”
“外头那些船哪里是能坐的,您这金尊玉贵的……”
周管家进府早,周潋幼时就多蒙他照顾,心知这位唠叨起来没完,忙截过了话头,“周伯,我坐了这一路的船,还真有些累了,浑身都不大舒坦。”
“哎呀,老奴就说呢,”周管家听了这话,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忙不迭地道,“来,您快回院子里,好好休息休息,待会啊,叫他们去寻个大夫来给您看看。”
“这后儿就是大喜的日子,您可千万不能累病了,不然到时候老爷在前头,可怎么安得了心。”
提到周牍,周潋神情微微一顿,头略低了低,垂着眼,低声问道,“我爹他……近来身体可好?”
“好着呢,”周管家听见他问,笑眯眯道,“少爷只管放心,老爷近来常用人参,瞧着面色都红润许多。”
停了下,又说道,“只是有时心情不大开怀。”
“您走了那么久,老爷嘴上不提,心里也是记挂的。”
说着,复又笑道,“不过这一回,您特意赶回来给老爷祝寿,自然是好极了。”
“老爷知道您回来,指不定要多高兴呢。”
“大约不会,”周潋淡淡的笑了下,“照他的脾气,能在寿宴上撑着,不甩我一顿脸子,都算是好的。”
“您说哪里话,”周管家讪讪道,“这俗话说的好,父子哪里有隔夜的仇?”
“您为着老爷的寿辰,巴巴儿赶回来,”他说着,又瞥了一眼清松手里的包袱,“连寿礼都备了齐全。单是这一份儿孝心,老爷见着了,心里都不知妥帖到哪儿呢。”
提到周牍,周管家这才有想起来,小心翼翼道,“老爷正在前厅见客呢,少爷这刚回来,可要去见见?”
“不必了。”周潋跨过了门槛,摇摇头道,“我身上不大爽快,晚间再去也是一样。”
“况且,”他微微低下头,打量了下自己的衣着,淡淡道,“我这身打扮,若是叫客人瞧见了,他只怕要觉得我叫他失了面子,心里又要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