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的“他”指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周管家朝那愣在原地的小厮挥了挥手,示意他照做,这才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叹了口气,对着周潋道,“您又说什么糊涂话。”
“父子哪有隔夜的仇?老爷是一时迷了心,哪里舍得真罚您。”
“待会儿动静传过去,只怕一时三刻,那边就该有话儿来了。”
又说,“您也是,实诚得很。”
“那秋日里的砖地寒凉,一双腿生跪着,哪里受得住?”
“我不跪,又能如何?”周潋拿手去触那一片皮肉,火烫一般,热辣辣地疼,“难不成还同上次一样,同他吵上一架?”
“争又争不过,何苦多费那点唇舌。”
他看得淡,那一点人前的屈辱像是不在意一般。周管家没话应他,又情知这话实在不假,一时也不由得头疼。
一旁的清松守着,按着周管家的吩咐,拿了干净帕子裹着冰,先替他在周围敷一敷,这时便忍不住插嘴,声音里带了不忿道,“老爷怎么好这样?”
“青天白日,院子里的人都看着,门也不许公子进,就搁外头跪着,当真半点脸面都不给人留吗?”
“慎言。”周潋低声喝斥住他,又朝一旁的周管家道,“清松口无遮拦惯了,没什么坏心的,周伯莫怪。”
周管家心里头自然清楚,这小厮是在替他家公子抱屈。这话人人心里头有,却不见得能说出口。周家高门大院,池子里头水不知几深,真叫人淹进去,没了顶,连扑腾都听不见响儿。
他没有接周潋的话,只是又叹了口气,朝着人道,“公子好生养着,待会儿小子们把药送过来,切记要一日三回地抹。”
“腿上的毛病需多上心,来日真落下什么,再后悔也来不及的。”
停了停,又道,“这临了就是寿筵……”
后头的话没有说全,周潋心里头明镜似的,截过去话茬,淡淡道,“我会去的。”
周牍如何且不提,他到底是为人子的,该守的规矩总归要守。
“嗳。”周管家有些讪讪地应,不咸不淡地又扯了两句,便起身走了。
先前的冰化得差不多了,清松换了新的帕子,原先那块气咻咻地掷去地上,口中忍不住抱怨,“老滑头。”
“两边的好人都叫他做完了。”
“成了,”周潋挥了挥手,垂着眼道,“你心里清楚,搁在那儿就是,说出来又值什么?”
“左右周管家心里,还是记挂着咱们这边的。”
“不然也不会来得那样快。”
清松撇了撇嘴,“那老头儿一副心生了十窍,九窍半都落在闲枕阁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