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羊献容的声音有些发颤,“大哥,二哥,起身吧。”
“皇后,你要知道你应该做什么。”羊玄之也跪了下来,冲着羊献容竟然磕起了头。
两个儿子看到父亲都这样了,也赶紧跟着一起给羊献容磕头。
羊献容可没想到父兄会忽然这样,也立刻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我……本宫……知晓了。”
“皇后,在家千日好,在外步步难。莫要忘记你的身份,莫要忘记你身后背负的是羊氏一族人的性命。”
看着羊玄之官帽外花白的鬓角,羊献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送亲那日,父亲的鬓角还大部分是黑色的,怎么现在变成了全白?
他眼底深深的忧虑和枯干的手指,都令人想起他在祭告祖先时短短的几句:“列祖列宗在上,今日小女羊献容进宫,成为我大晋皇朝的皇后!求列祖列宗保佑小女平安顺遂。”
自官阶升至兴晋侯后,羊玄之辞掉了身上其他所有官职,安心做个挂名富家翁。但实际上,他时时刻刻关注朝堂及后宫之事,就连皇上并未在女儿这里过夜的隐秘事,他也极为清楚。
“丽妃的父亲现在是司马伦得力的武将董元赫,比起孙秀这种文职官员来说,与司马伦更为亲近一些。”羊玄之依然跪在原地,只是声音压得极低,“在家时,我已与你说过了朝堂的乱局,要你打起十分的精神来应对,你有没有听我的话?”
“……”羊献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容儿,你在宫中三日,的确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但你一定要记得,你是皇后,你唯一要在意的人是皇上。”羊玄之稍微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他就算是个傻子,现在也是你的夫君,你伺候好他,才能够在现在这场乱局中保证安全。”
“哦。”羊献容的脸红了一下。
“我们羊家的人顶着开国大将军的盛名,但在我这一辈已经势微,老祖母说过:富不过三代,她想我们能够平平安安就好。为父对你,对你的兄长们,对怜儿都是这样的想法。只是,生逢乱世……但也要保护好自己,知道不知道?”羊玄之的声音又柔和了一些,“容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虽然让你做大晋的皇后并非我愿,但我也希望您能够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哦。”羊献容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又想起司马衷那个蠢笨的身子,心下黯然。低头看向自己的凤袍裙褂时,那金线勾勒出的凤舞九天的模样竟然是如此刺眼。
“话不能多说了,这里也全是眼线。你自幼在祖宅老祖母身边长大,她也同你讲过我大晋王朝的过往,你也要明白……女儿,”羊玄之欲言又止,的确很多事情不能说得太明白,这深宫内院有各方势力的眼线,他能说什么呢。“女儿,容儿,你进宫不应仅仅是因为许九郎的卦象,不应是因为怜儿的病,还要为羊家,为大晋多想一想。”
“父亲,莫要给三妹妹……皇后娘娘太大压力,羊家有我们的……”羊献永低声加入了谈话,“我同二弟会为羊家……”
“献永。”羊玄之又转向了两个儿子,“你们已经长大了,知道这份责任,为父也很是欣慰。但未来风云变化,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我现在只是希望你们做好眼前的事情,身正影不斜。”
“是。”两兄弟又齐齐低下了头。
此时的羊献容心里已经明白父亲的心思,他不便说出口,也不想说出来。
但她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放心吧,我……本宫知晓了。”
“皇后金安。”
父兄的这一拜,羊献容已经站起了身,收敛了所有表情,从容地收下了这一君臣大礼。
从此,她便只是大晋王朝的皇后。
与此同时,那凤舞九天的金线纹样上有一颗滚烫的泪珠滑落,没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