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昔日老夫诟病秦王僭越本分、欺君罔上,被骠骑将军一顿臭骂,虽不曾原地顿悟,但心中亦始自省;后来,苏胤率军长途奔袭我全州之地,就在举国震惊、满朝文武无一有效应对之策时,秦王却早已完成布局,就等苏胤入瓮,最终的战局证明,秦王是对的;再后来,秦王出征西平,老夫、甚至在场的各位同僚,原本以为会死伤难记、耗去钱粮无数,想不到,不过短短三个月,在几无大战的情况下,秦王仅凭自己之妙算筹谋、以及那一纸盟约,便取下了西平四州之地,又是一国往日之半壁疆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秦王,老夫为之前的迂腐愚钝,在此向你致歉了。”御史大夫——凌山,娓娓说完之后,朝着秦夜躬身一拜。
“大人风骨,天下尽知,这般对待秦夜,不是折煞后生吗?”
秦夜一边说着,一边连忙过去搀扶于他。
“自古有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果然所言非虚;秦王天生将帅,难怪能让羽营起死回生,一跃成为我天焱最强战力,甚至放眼天下,亦是无可匹敌之存在!反观老夫,身为御史大夫,自己迂腐愚钝,连同其余御史也迂腐愚钝!”
凌山先是发自内心地赞扬秦夜一番,接着话锋一转,看着一旁的御史车能和御史董诤,冷冷说道:
“老夫执掌御史台十余年,尔等今日殿前弹劾秦王,老夫竟然不知!胡彼已经下狱,你们二位暂且回府待参吧!有功于社稷百姓者,自会青史留名;祸国殃民之奸佞者,后人亦必口诛笔伐,你们好自为之!”
等凌山说完,余公公暗里吩咐苍穹护卫,将车能和董诤,各自带回其家中先行羁押,以待后审。
筹谋许久,临朝发难,就连埋藏多年之暗棋都动用了,原以为能够给秦夜当头一棒,就算不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至少也得脱层皮、折些羽翼吧,想不到竟被谢光辉那个小兔崽子,和凌山这个老匹夫一起破坏了,偏偏君相却是习惯性地岿然不动,想到长子赵夏在双州所受之屈辱,赵熠顿觉心中窝火,他堂堂户部尚书,成天充当马前卒也就罢了,岂料回头一看,屁股后面竟无一人帮扶,全他娘的变缩头乌龟了……
倘若真让刑部大牢那帮混蛋,审讯胡彼几人,一直居中联络之赵熠,岂能轻易脱身?是故,他不愿再继续沉默,否则,极有可能就要永远沉默了!
“皇上,启禀皇上,微臣知罪。”
“朕当是谁,原来是赵熠啊,说说吧,你何罪之有?”
“皇上,回禀皇上,赵熠所言之罪,老臣亦有之,愿与其同罪!”
君适见赵熠这般沉不住气,担心其将一切和盘托出,那就真的再无挽回之余地;于是暗自叹息一声,抢先答道。
“君相?究竟何事?就连你这三朝元老、两朝宰相,也牵涉其中!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一次朝议,搞成这个样子,说,再有欺瞒,朕绝不宽恕。”素君极其烦躁地厉声说道。
君适瞟了赵熠一眼,接着说道:“回禀皇上,赵熠所说之事,是指原司空府,修缮改造成现今之秦王王府,所耗费银两一事!秦王南伐西征,为我天焱皇朝打下了偌大之疆域,朝野臣民、诸国商贩尽皆爱惜其才、感念其恩,因此踊跃捐款至九百余万两白银,以铸今日之煌煌秦王府。”
“这是一桩美事啊!千秋青史必会隆重下墨,传为一段佳话。朕就不明白,这何罪之有?”
“回禀皇上,原司空府修缮改造之初,皇上所定之完工期限较短,赵熠胸中一筹莫展,求助于老臣,有赖圣上宽仁,将竣工时间又往后延了两个月,以致能够在秦王得胜还京之前,完成交付!至于修缮改造之资,老臣亦无良谋,多方筹谋之后,最终问策君氏全族,总算在仁州州领、君玉珩那里寻得此法,以解此困……赵熠同老臣之罪,罪在才疏,有尸位素餐之疑,请皇上治罪。”君适伏地叩首,诚恳地说道。
“原来如此,罢了,事情解决就好,平身吧。”
素君听毕,觉得两人之罪可有可无,念在秦王王府如期竣工,于是并未过多追究。
就在君适和赵熠起身入列之后,凌山上前一步,继续开口说道:“启禀皇上,今日御史台之三名御史,虽有弹劾之举,却尽为无用之事,借君相所言之才疏二字,老臣敢问:中玄耀州、昭武五州、西平四州,对了,还有失而复得之双州,君相可有协同吏部,选贤用能?上述州郡,所缺者何?恐怕秦王最为清楚,倘若秦王在前浴血拼命打下来之疆土,却无贤才治理,老夫真要弹劾君相,才疏而不堪大任了!”
吏部尚书——姜成,年逾六旬,听闻凌山提及自己,摇头叹息一声,慢悠悠地走到焱盛殿中央,先是恭敬地对着皇上躬身一拜,接着又分别向恒王和秦王拱手行礼,礼数周全至极,不知道的,恐怕会误认为他才是礼部尚书,待他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之后,回身看了一眼凌山,方才开口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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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份内所属之事,有劳御史大夫费心,正如凌大人方才所言,无论是我朝双州,还是昔日之中玄耀州、昭武五州、西平四州,悉数急需能臣干吏到任,最为急迫之人事任命,当属各州州领,除了耀州有建耀伯出任州领、仁州有君玉珩新任州领、昭兴有昔日之兵部侍郎、白玄担当州领之外,其余各州皆无州领到任!并非吏部不务正业,实乃皇上之前已有明旨,‘凡秦王所请五州之事,皇上无不应允’,因此,在未曾知晓秦王之意时,吏部不便擅自做主!”
“好一个‘不便擅自做主’,老夫来问你,耀州、双州、界州、昭兴和仁州等五地,可以假托皇上旨意,姑且不论;那文武和竹扶呢?还有新取之西平四州,你又作何解释?难道非要等皇上亲自问政,你才临机荐才吗?岂有此理!”凌山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好你个凌疯子,区区知命,也敢在老夫面前妄称‘老夫’!老夫在此告诉你,你是先帝老臣,老夫也是,论起追随先帝之时间,老夫比你还久!哼,老夫执掌吏部多年,何曾有过纰漏?你犯不着在这焱盛殿上,对老夫指手画脚!”姜成手指凌山,不顾君前之仪,破口大骂道。
“你这老匹夫,你倚老卖老!”
“你这凌疯子,你胡言乱语!”
“够了,你们有完没完?都给朕回去站好。”素君怒道。
姜成其人,秦夜在受封秦王之后,早有留心了解,自其掌权吏部以来,为国遴选举荐之人才,不计其数,真可谓大公无私、居功至伟!否则,先帝如何能够成就盛丰盛世?再观凌山,虽无私心,但今日却因选贤用能一事,公然弹劾君适,谁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竟误打误撞地同姜成针锋相对,仿佛泼妇骂街一般!反观君适,却是冷眼旁观,一副事不关己之高傲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