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翎衣再也止不住眼泪,伏在乳母怀里低低哭出声来。
两人抱着哭了一会儿。
春芜取来枕席,请齐妈妈坐下,又奉上茶水。
“妈妈是来劝我回去的吗。”崔翎衣逝去泪水,握住乳母的手都有些颤抖。
齐妈妈感受到她的慌乱,心疼地拍拍她的手:“九娘,你何必这样嗟磨自己,积日流落在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可瘦了,有没有生病……”
崔翎衣听她关切的话语,情不自禁鼻子一酸,又要落下泪来。
齐妈妈又说:“九娘,回家吧,姑爷已知错了,这些时日常常去找二爷忏悔,经此一遭,他必不敢如此了。”
“你不喜欢那个外室,打出去就是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是个物件儿,值得什么,哪能跟咱们娇娇儿相提并论;至于那个孩子,路也不会走,话也不会说,记不得事的,你就当个玩意儿养养,实在不行,等大一些就发配到庄子上。”
她冷冷呸了一声:“我看他们章家敢说什么。”
齐妈妈说着,又心疼起来:“九娘,只有回家啊,你在山上算什么事呢,寄人篱下,平白被人看轻的。回家就好了,让姑爷给你谢罪,他必也甘愿。”
崔翎衣松开她的手,帕子也不接,拿手拭干眼泪:“我不要他谢罪。”
“我在山上待得很开心,长兄也不曾薄待我,便真被人看轻,也是我该的,”崔翎衣避开她的目光,“妈妈不知章世俞是什么样的人……他、他连人都算不上,他就是个畜生!”
崔翎衣话说得急,重重咳嗽起来,春芜连忙拍拍她的背,崔翎衣流浪多日,身子本就不好,现在脸上愈发的白,浑身颤抖,坚持骂着:“他装得一副温俭深情的模样,妈妈便真当他是那样的人了吗。那个外室,据说军妓出身,但凡还有一点活路,想也不会跟了这等寡廉鲜耻、无情无义之徒!”
“她既豁出性命跟了,那我成全她,”崔翎衣眼角带泪,语气悲苦,字字泣血,“我再不愿跟那种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共处一室了,我想起他,我就恶心!”
齐妈妈见她激动,言语无措:“这、这是为何啊,九娘,你如何这样恨他。”
她既来此,自然也知道崔翎衣与章世俞闹翻的始末,心酸地摸摸她的脸,姑爷是做的不当,可是、可是夫妻情谊如何是一个外室或者一个巴掌能打坏的。
这实在不值什么啊!
“九娘,姑爷身份何其高贵,不可能不纳妾室啊。”
他婚前有了个外室,还生下了孩子,这事是不地道,但王公贵族多有行事放浪不羁之辈,实不值得闹成这样。这事若传出去,九娘还怎么做人呢,又有多少人会在背地里说崔家的女儿喜欢小题大做、不能容人。
“至于打罚,别说姑爷这样的贵胄子弟,就是在平民百姓、市井夫妻之间,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啊,九娘气也气过了,便彼此放过吧,”齐妈妈连忙接话,“姑爷在二爷面前保证了,他只是一时气急,往后再不敢了。”
崔翎衣瞧着她,微微一怔,声音也轻下来,喃喃:“他这样高贵,我就是什么轻贱的人吗。”
“自然不是,姑娘是崔家最最尊贵的小九娘啊。”齐妈妈忙安抚她,内心愁思难解。
无论如何,九娘还要依靠姑爷一生啊,现在闹得这么僵,以后可怎么才好。
“我尊贵吗。”崔翎衣问。
齐妈妈说:“长公子声名著于四海,二爷官拜荆州刺史,郎主主事崔家、掌管半个冀州,老爷子官至太师,九娘是崔家最小的女儿,自然是尊贵的。”
“如此……”崔翎衣低下眉眼,失神地望着手上的白布,久久地沉默下来,此后一连几日都不怎么说话。
崔町也不想说话。
全福劝他送崔翎衣回家,不然,二爷与夫人将亲至。他告退前,另给崔町留下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