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坐大巴,一个人住酒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爬山,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上山那天,汪韧挑的路线是不走回头路,下缆车后,他还什么事都没有,开始高高兴兴地爬山。在爬一段比较陡峭的山路时,他的大腿不小心抻了一下,当时就感觉大腿内侧一阵剧痛,人都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在路边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他能感觉到阴囊部位传来的疼痛,疼得他汗如雨下,知道自己应该是扭伤了。此时的他正在半山腰上,想要下山,最快的方法是原路返回,如果按照原定路线往前走,还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达下山的缆车站。
这时,汪韧犯了第一个错误,他觉得那疼痛可以忍,好不容易来一趟黄山,不想就这么放弃,于是,他忍着疼痛继续往前,每迈一步都是一次酷刑。
说到这儿,汪韧还有心思和罗雨微开玩笑:“我当时想的是,小美人鱼上岸后每走一步都像在被刀割,我也差不多了,要是能走完,也算是人生中一段很牛逼的经历。”
罗雨微:“……”
拜托!她已经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这样,十九岁的汪韧凭着惊人的毅力完成了原定计划,坐缆车下山时,他疼得脸色煞白,心里安慰自己,结束了结束了,再也没有遗憾了。
可下山后,汪韧又犯了第二个错误,他没有立刻去附近的医院看病,觉得人在异乡,看病很不方便,就硬挺着去了大巴站,坐上大巴往钱塘赶。
那时候钱塘和黄山之间的高铁还未开通,大巴车程需要四个多小时,汪韧在车上给老爸打了个电话,深夜,大巴到站,汪兆年和张红霞已经等在出站口,接到儿子后立刻带他去医院看病。
急诊室里,张红霞回避在外,汪韧当着医生和爸爸的面脱下了裤子,能明显地看到左边阴囊又红又肿,医生用手一触碰,汪韧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死死咬着牙才没叫出声。
诊断结果是左侧睾丸扭转720度,且没有血流信号,需要立刻做手术,看看还能不能复位,如果睾丸已经缺血坏死,那就只能切除。
这个毛病高发于青少年,黄金治疗时间只有六小时,而汪韧从受伤到入院,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
他还很年轻,都没满十九岁,医生自然想帮他保留睾丸,可手术时发现那颗睾丸和精索都已坏死发黑,他们试着将睾丸复位,又想了各种方法试图恢复血流,结果还是失败。
汪兆年流着泪,无奈地签下了手术同意书,全麻中的汪韧就这么失去了他左边的蛋蛋。
“我也住了一个礼拜的院,和你一样,全麻手术,生殖系统的毛病,你经历过的那一切,我其实……都经历过。”汪韧目光坦然地看着罗雨微,“不一样的是,我爸妈从头到尾都陪在我身边,连护工都没请,全是我爸伺候的我。”
他说完了,罗雨微还沉浸在他的讲述中,觉得太过遗憾,说:“你要是下山后立刻赶去医院,就好了。”
汪韧说:“我应该受伤后立刻下山才对,不应该再继续往前,但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有些假设本身就不成立,比如说你,你要是发现怀孕了立刻去医院照个b超,那该多好,就不会吃那么大个苦头了,对不对?”
罗雨微白了他一眼。
汪韧:“……”
这时,锁匠骑着电动车赶来了,摘掉雨衣后帮罗雨微开锁,一看大门上的锁就开始唠叨:“这锁很旧了呀!防盗等级是最差的那种,现在都没人用了,美女,你要不要换个防盗等级高一点的锁?”
罗雨微知道这门锁的确已经用了十几二十年,昨天开门时就觉得有点锈,说:“那就换一个吧,换个好点儿的。”
锁匠做成生意很高兴,麻利地帮她换了新锁,又给了她几把配套的钥匙。
大门终于打开,锁匠走了,罗雨微领着汪韧走进屋,说:“不用换鞋,我也找不到干净拖鞋给你换。”
屋里采光很差,装修古早,凌乱不堪,罗雨微没有半点丢脸的感觉,打开灯,说:“我先去洗个澡,你吃饭了吗?”
汪韧说:“没有,你呢?”
罗雨微说:“我吃过了。”
她翻了下冰箱,都是些叫人没胃口的东西,最后从厨柜里找出两包方便面递给汪韧:“吃这个吧,没过期,不过你得自己煮,不想煮就叫外卖,我困死了,一晚上没合眼,洗完澡要先睡一觉。”
她眼睛底下的确有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汪韧说:“你去洗澡吧,我自己煮就行。”
罗雨微在二楼洗澡,汪韧走进厨房,发现灶台油腻,厨柜破烂,连窗玻璃上都满是污渍,和外面的客厅一样,一切都脏兮兮的。
这不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作为一个家,和温馨、舒适、窗明几净这些词都搭不上边,即便如此,汪韧还是决定不叫外卖,找出一个锅子烧起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