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绪风忽然向她一揖,说道:“娘娘好耳力,微臣近日偶感风寒,气息大不如昨。”
这个被评价之人却偏偏最是潇洒谦逊。
语毕,又看向崇徽帝,跪地行礼道:“陛下怎会听不出微臣之错,只是体恤微臣罢了,微臣感念皇恩,多谢陛下。”
崇徽帝眯了眯眼睛,只是未语。
江柍起身,向崇徽帝福了福身子,说道:“父皇,请容许儿臣把话说完。”
崇徽帝便问:“你还有何言?”
江柍笑道:“儿臣是想说,此曲甚妙,但于儿臣心中,此曲却不是妙在十全十美上,而是好在那两个气息不稳之处。”
谢绪风微怔,不由再次望向江柍。
只见江柍笑容坦然。
她看着御座旁的一瓶洒金梅,缓缓说道:“就如这瓶梅花,因着是活物,纵然花枝错乱,也
有肆意生长之美。”转而又望向御座之后的屏风,“而那屏风上绣的梅花,花枝有序,花朵饱满,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
说到此处,江柍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正如国公爷的箫音,太完美反倒是不完美,美中不足反倒是完美,我正是在那气息缭乱之处,听出曲中真挚之意,万般动容,久久回味。”
“……”江柍话落,大殿内依旧鸦雀无声。
谢绪风自知不该如此直视江柍,可他早已在她的话语中失去自我,忘记移开目光。
一个人何其有幸才能觅其知音?
没人能体会到他此刻的震撼,恍若烛花爆裂之时,那一刹那的炙热,密密麻麻塞满了胸膛。
崇徽帝的思绪却被江柍一番话拉到很遥远的从前。
那时候他尚年轻,她也还未死。
宫中画师于秋菊宴中切磋画艺,众妃嫔围在一张张画幅旁,无不考量对比谁人画作更胜一筹。
唯有她,静静赏着菊。
他问她为何不去赏画。
她平静说道:“画是死的,花是活的。”
那时候他还未读懂她翦水秋瞳下的荒凉贫瘠。
等他读懂了,却再也不能容忍她的孤僻廖淡。
他是恨她的。
更恨许多年过去了,没有人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