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获得自保的能力之前,我怎么敢在伟大的奥林波斯众神面前现身?”
潘多拉不加掩饰的嘲讽让阿波罗愣了一下。他重申:“我对你没有恶意。”
她没应声。
“那么你是否至少愿意回答我,为何要在奥林波斯打开那个盒子?”
她盯着阿波罗看了片刻:“不甘心屈从强加于我的命运、想要不顾一切地反抗,对您来说,这很难理解么?”不等对方答话,她就微笑:“也是。您是宙斯最强大的子息,当然不会明白被命运逗弄的苦楚与愤恨。”
阿波罗竟然没发怒,也不否定她的说法,只是追问:“是谁告诉你魔盒的真正用途?赫尔墨斯?”
熟悉到心悸的名字宛若击破寂静深潭波面的一粒石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自己说:“不,唯独在这件事上,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告诉我真相。”
阿波罗没再抛出问题,转身率先踏进甬道连通的空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成片的洁白花海。单色风信子在幽暗的洞穴中发光,轻轻摇曳的微光映照在四壁和天顶之上,宛如起伏的星海。风信子是属于阿波罗的圣物之一,遍地的洁白花株都洋溢着洁净神圣的气息,不断净化着这宽敞洞穴的内部。
这里的氛围与灾厄相克,虽然不到伤害的地步,但潘多拉的皮肤还是传来微麻的刺痛。基雷斯也大为不适,在她肩膀上换着脚跳来跳去。
风信子花海的中央有一座与花丛齐平的石台。
她没立刻辨认出视野中所见到的光景。
或者说,不愿意定睛去看。
洁白的花株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路,直通石台。
她看向阿波罗。他别开脸,默不作声。这隐含责备的态度让她恼火。但从奥林波斯众神的角度看来,她确然毫无缘由地背叛了创造她、给予她一切的神明们。
基雷斯面对神圣的花海露出怯意,潘多拉便示意它们留在原地等候。
而后,她独自踏上花间小径,一步步地朝石台走去。
这种时刻似乎应该心绪起伏,思潮万千。但她脑海中什么都没有。只有身周洁白的风信子摇摆摇曳,暗含祈祷与守护的影子填满她的视野。
潘多拉早就知晓花|径尽头等待她的是什么。至少她以为如此。但真的来到石台近前,她花了片刻才充分理解面前的景象。
赫尔墨斯躺在那里。石台边缘也全都是花,乍一看,他就像在白色风信子的海洋中飘浮。他闭着眼不动的样子让她感到陌生。理所当然。假寐以外,她从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总是需要安眠的是她,而每当她睁开眼,他就已经在那里,又或是完全不见踪影。
见过迈亚之后,她才知晓他的黑发从何而来。
但这浓郁的发色又让他显得分外苍白虚幻。兴许是风信子莹白的微光作祟。但她随即意识到并非如此。
他的身体有一大半竟然都呈现半透明的面貌。
阿波罗的语声从很远的地方响起:
“冥河女神将他交给我的时候,他已经陷入邪恶的睡眠。斯堤克斯说,他违背了三重毒誓,作为惩罚必须摒绝气息昏睡百年,再放逐九百年。但是百年过去,数百年过去,凡人重新繁衍生息,我等在大地之上建起长住的城市,他依旧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