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行就再打个车去附近的廉价旅馆凑合一晚,她身上还有高中打工积攒的一千克朗,外加监护人送到机场安检口外时,满脸愧疚地塞进她手里的一沓皱巴巴二十克朗面额纸钞。最坏的情况下,她必须打消依靠远房亲戚的念头。秋季新学期的学费倒是已经付清了,最大问题是住哪。本科生宿舍非常贵,而且要提早申请,截止日期早就过了。不知道现在开始找房子的话,她身上的现金够不够付押金。而且,她在这里没有担保人,又开不出肥肥的存款证明,未成年人也没什么信用记录,房东未必肯租给她。那样的话,能省就省,不如找个整晚营业的餐厅蹲着再说……
潘多拉越想越头大,很想立刻打电话回家臭骂那个名义上是她养父弟弟的蠢货。
“你需要帮忙么?”
身后突然传来语声,她吓了一跳,慌忙回身时差点被放在地上的运动包绊倒。
对方伸手扶了她一把:“小心。”
是个黑头发的年轻人,身材高挑,比潘多拉稍微大一些,穿紧贴身形的户外运动衣,脚踩色彩打眼的跑鞋,戴挂脖式耳机,像个夜跑的过路人。
“对不起……呃,我的意思是,谢谢,”潘多拉很有自己看上去像可疑人物的自觉,紧张之下险些语无伦次,“我……我是来拜访亲戚的,没人应门,但我只有地址,没有联系电话,所以……”
“亲戚?”对方挑起眉毛。他翠绿的眼睛专注地盯过来时无端给人紧张感。就好像被放在放大镜下审视,无法藏住任何说谎的蛛丝马迹。
潘多拉硬着头皮答道:“对,远房亲戚,如果你恰好认识这家的人,能不能帮我电话或者短信联系一下?”
青年眨了眨眼睛,很坦然地说道:“我就住在这里。”
“……”她呆然失语片刻,急急忙忙地掏手机:“我是潘多拉·提坦涅斯,我的监护人厄庇墨透斯应该打过电话,也有邮件联络--”
对方表露出一丝惊讶:“你就是普罗米修斯的养女?”
“对,他是我养父。”
是个失踪整整五年至今毫无音讯的不靠谱养父就是了。
“虽然我没听说提坦涅斯家有人要来这里,但你没有说谎,”他语气很肯定,说着手伸进运动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遥控器似的小方块按了一下,金属大门嗡嗡向两边滑动开启,他自然而然地拿过她的行李,“先进来吧。”
“谢谢,”她不确定地停顿了一下,“……先生?”
“赫尔墨斯·奥林波伊,叫我赫尔墨斯就好,”他带着她穿过修剪整齐的草坪,抬手挡了挡照过来的射光灯彩色光束,又很自然地顺便侧身替她也挡了一下,“你来得时机不巧,阿波罗他们在兴头上,大概没人有心思听门铃。”
阿波罗又是哪位?
赫尔墨斯只看她一眼便了然应答:“喔,阿波罗是我的哥哥,也住在这。你等下就能见到他了。”
潘多拉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他带着她穿过一道侧门,走进门厅般的地方。在这里,音乐和其他噪声更响了。赫尔墨斯略微俯身,用她听得清的音量说道:“行李先放在这里,跟我来。”
潘多拉捏着斜挎包包带,跟在赫尔墨斯身后,好奇地打量四周。
大宅内部以白色为主,和建筑外立面风格类似,走典雅的新古典主义路线,家具不多,比如门厅里只放了一只巨大的花瓶。也因此,大片洁净得反光的大理石地面让潘多拉有种误入什么博物馆的错觉。
然而下个房间就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是间颇为宽阔的起居室般的屋子。电视屏幕挂满了一整面墙,无一例外地,每面荧幕中都在播放格斗赛事,从古典摔跤、混合格斗到泰拳到柔术空手道什么都有。诸多赛事直播录播中欢呼、喝倒彩、解说的声音重迭混杂在一处,营造出了堪比斗兽场的震撼气氛。正对这面墙摆着一张长沙发,赫尔墨斯和潘多拉才踏进房间一步,沙发上的人就腾地回过头来,那架势好像察觉炮弹落下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