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拉住了赫尔墨斯的胳膊。
他讶然回眸。
潘多拉嘴唇翕动,一时词穷,半晌才来了句:“它……多可怜啊。”
她自觉这话缺乏说服力。蓄养牛羊不是为了它们的皮毛就是骨肉,这些牲畜能够作为仪式的牺牲死去甚至是一种光荣。况且,她能够面不改色地让基雷斯吞噬一整个村庄、一整个城市的人,却会对一头梦中的牛心存怜悯?
并非如此。只是赫尔墨斯理所当然地表露并使用神力的模样刺痛了她。
念及此,她眸光微黯,松开他:“不,当我没说过。”她朝后退了两步:“我随便在周围走走。”
她转身还没走出半步,手臂就被一把反抓住。
“你要去哪?”赫尔墨斯没有笑。
“就走到前面的山谷里看看,”潘多拉随手指了个方向,“等你这里处理完了,唤我一声,我就立刻过来。”
“那很危险,夜里说不定有野兽出没。”
潘多拉无奈地叹息:“我能够保护自己。”
赫尔墨斯面露怀疑之色。
“真的,我能够照顾好自己,遇见你之前,我不也独自走了一路?”
赫尔墨斯揪起秀气的眉毛。他困惑地沉默,好像在努力理解自己此刻的行为,但手上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潘多拉有些难受,试着挣了一下:“你……先放开我。”
他一震,慌忙松开她,无措地舔了舔下唇,试探性地提议:“你不喜欢见血的话,我就不宰牛献祭了。”
潘多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打算那么做,肯定有用意……”
“确实,我需要证明我降生就拥有强大的力量,乃宙斯之子,”赫尔墨斯话锋一转,“但有你这个证人,放过这两头可怜的大家伙也行。”
这么说着,他单手将倒地的牛重新拽起来,安抚性质地拍拍它的头,将两头原本要成为祭品的母牛也赶进了山洞里。他拍拍手掌上的尘土与毛发,利落地往火堆中投掷潮湿的枝条,直至浓烟升起,火焰彻底熄灭。
“好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家了,否则母亲就要睡醒了,”赫尔墨斯偏头看了她一眼,“但要及时飞回基利尼山,可不能像刚才那样慢悠悠地拉着你。”
潘多拉自然而然地答道:“你可以抱着我飞。”
他却突兀地陷入沉默,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古怪。
她困惑地回望。眼下她给自己的身份是普普通通的水泽山林仙女,脚力当然比不上赫尔墨斯。再说了,碰到要带人赶路的情况,他不是一直这么做的么?
难道--
潘多拉惊讶地眨动眼睫,难掩揶揄的笑意:“哎,你该不会……”
赫尔墨斯的眼睛恼火地闪烁,打断她:“你把我当什么了。”语毕,像要证明似地,他试图直接拦腰把她抱起来。
但是到底动作生疏,慌乱寻找正确发力点的过程中,赫尔墨斯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像被烫到,险些彻底脱手。潘多拉勾住他的脖子,才没立刻摔到地上。她又好气又好笑,想要出言指点两句。他却已经再度尝试,这一次稳稳地将她抱起,而后直接踏空起飞,显然不打算给她嘲笑他的机会。
赫尔墨斯带着潘多拉在寂静的月色中轻盈穿行,沿途没有惊起任何一只浅眠的飞鸟。
现在他们的身高差距不大,潘多拉要向后仰头脱离怀抱才能看清他。她抬头时发丝磨蹭过赫尔墨斯的下巴和脖颈,柔软的、若有似无的痒。他佯作不觉,当遮蔽塞勒涅手中火炬光辉的薄云走远,柔和的月光便照出他耳根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