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洞里头阴风阵阵,山洞之外,更是狂风呼号,暴雨横飞,连同山洞外面的枝丫也被吹得劈啪作响,从洞内看向外头,只可看见断枝挂在枯藤上,挣扎般撞击石壁。
蒋泊宁最是害怕那砸砸敲击的声响,更加上浑身水湿未干,湿冷如冰,忍不住缩着身子往面前的火堆挪得更近。
一旁罩着大红翻毛斗篷的女子从地上站起来,抱着一张狼皮毯子,走到蒋泊宁身侧,屈膝跪坐下来,扬扬手摊开那狼皮毯子,盖在自己与蒋泊宁身上。
那狼皮毯子带着体温,暖得蒋泊宁忍不住自己感恩的目光,星星眼直勾勾看着红衣女子,险些叫红衣女子都红了脸。
红衣女子开口道,“可觉得好受些了?能想得起来自己的来历不可?”
蒋泊宁愣着摇摇头,却反去问她,“还不知道小姐姐叫什么名字?这……”
蒋泊宁环顾山洞一圈,只见角落里头还缩着另一个女子,身着同样的大红翻毛斗篷。山洞另一侧,三个全副铁黑甲胄的青年兵士正围着另一堆火坐着休息,火堆旁还坐着另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一身灰绿布衣装束,腰间还别着把略带锈迹的青铜锄头。
蒋泊宁压低声音,“这些是什么人,都是去哪里呀?”
那红衣女子说,“小妹妹唤我伯嬴便可,那是我小妹,唤作季嬴。在那处围坐的几位兵士,奉秦王之命,护送我与小妹前往苴侯宫。”
伯嬴看着蒋泊宁,那目光忽得黯淡忧伤,道:“我与小妹,要嫁于苴侯。”
蒋泊宁瞪大眼睛看着伯嬴,竟一瞬间忘了自己要从伯嬴口中套话,忍不住伸手在那狼毛毯子底下握住她的手。
伯嬴却苦涩一笑,道:“无甚,我与小妹是秦国宗室偏支的偏支,更兼父辈不善农事,家中又无男丁去挣军功,如今这般远嫁苴侯,已经算是好的了。”伯嬴捏了捏蒋泊宁的手,另一只手指了指那架在火边烤干的衣裳,说道:“他们刚把你从河中救上来时,我瞧你的衣着物什,倒像是山中药农猎户的孩子,等到了葭萌,你便可跟着我们雇来的向导,去寻寻你的亲人。”
蒋泊宁应和着点点头,看着面前那跳动的火焰,问道:“伯嬴姐姐,你方才说的,秦王,是哪一个秦王啊?”
伯嬴心下正纳罕,一个巴蜀深山里头的丫头,怎得还懂得问秦王是哪个秦王?却见蒋泊宁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想起一些事情来,多日前,跟家人去葭萌卖药材时,听街上人说过秦王,这一想起来,便想问问姐姐。”
伯嬴了然一笑,道:“如今的秦王乃是孝公的太子,今年正是秦王称王更元的第九个年头。”
蒋泊宁恍然大悟一般噢了一声,又问:“我听他人说,秦王大破五国联合大军,是那个秦王吗?”
看见这山中野丫头这一副惊叹神色,伯嬴只觉得胸中一股自豪油然而生,道:“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赵魏韩燕楚那五国合起伙来,却被我大秦破于修鱼,斩首八万余!”
蒋泊宁看着这伯嬴,只觉得莫名有些难过,她掉落的,正是秦灭巴蜀的更元九年,倘若如她所猜想的一般,这伯嬴和季嬴便是秦灭巴蜀的诱饵了。现下那位伯嬴尊之重之的秦王驷,怕是早已在外宣扬了这伯季二姝是何等美貌。等伯嬴和季嬴到了葭萌苴侯宫,以好色著名的蜀王杜宇便发兵来夺,秦军南下,一吞巴蜀。
“怎么了?可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蒋泊宁正沉思暗叹,听见伯嬴唤她,猛地回神,想了片刻,笑着点点头:“想起来了,姐姐说的没错,我便是苴国人,家中都是在葭萌附近的山上采药贩药材,今日是第一次独自出来采药,竟然失足落进了河中。”
伯嬴惊喜,问道:“名字可想起来了?”
蒋泊宁点头道:“伯宁,我叫伯宁。”
伯嬴疑道,“宁?”
蒋泊宁摆手,笑说:“巴蜀人的姓,怕是姐姐未曾听过。”
伯嬴一听,也觉有理,不再追问。
蒋泊宁静默着,想要细细捋清楚现下的情况。还未曾细想,洞穴外头走进来三个人,两个年轻的是甲胄在身的兵士装束,剩下那个身着蓑衣,等将那身蓑衣脱下,才露出里头的衣物来,是与火堆旁的那人一般的灰绿布衣装束。
那人将蓑衣放在一边的地上,抽出腰后的青铜锄头放在地上,一面拍打身上的衣物,一面说:“这接连暴雨,山路倾塌,原先的路只怕是走不过去了,要想去葭萌,得绕路走!”
坐在火堆边上的一个兵士站起来,与回来的兵士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那兵士略顿了一会儿,沉声问道:“最近的路如何走?”
蒋泊宁这下看出来了,那两个着灰绿衣裳带着药锄的,该是当地的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