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躬身,转身骑上战马,战旗掉头,领着浩**秦军往蓝田大营开去。看着那面“白”字战旗远去,秦王稷这才回头往青铜轺车那边走过去,扭头问身边向寿,“白山将军如何了?”
向寿回答道:“还在府中静养着。宁姑娘千里奔袭,请了扁鹊去医治,如今还陪着日日去白府上看护着,并没有什么大碍。”
秦王稷点点头,“大将若损,必定搅乱军心。多亏宁姑找到了扁鹊。”内侍放下马凳,扶着秦王稷登上马车,向寿正要走,却被秦王稷喊了回来,“向寿,如今宫中太医没几个得力的,过些日子寡人想邀扁鹊入宫,掌管太医署,你觉得如何?”
向寿低头略想了片刻,说道:“扁鹊先生周游多年,喜不喜欢入宫为官且另说,若是王上真的想要请扁鹊入秦王宫,不如先问问宁姑娘,兴许她会有法子。”
“也是,再议吧。先行回宫。”秦王稷一挥衣袖,向寿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登上旁边的马车,随着秦王车队调转车头往咸阳城内驶进去。
车队轮毂钉钉作响,沿着原路开回秦王宫中,咸阳城中行人见秦王慰劳秦军回来,又立在家门口瞧了瞧,又四散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咸阳城主道大街一侧,白府家丁急匆匆跑进门去,一面跑,一面挥着袖子兴奋大喊,“起爷班师啦!起爷班师啦!”
后院白老夫人扶着侍女走出来,急急唤那家丁过来,“你方才说什么?起儿回来了?”
家丁捞起衣摆三两步跑到堂前,满脸尽是得意,躬身回话道:“还不曾回到府中,带兵回蓝田大营了,遣了小秋爷过来先告诉夫人一声,黄昏时分便能回来了!”
白老夫人抚着心口呼出一口气,“这么些天了,终于回来了,王上可问起……”
家丁机灵,立马摆手说道:“王上半句没问起老将军,别说没半句责备的话,还当下将起爷的爵位进了四等,让起爷代替老将军领了国尉一职!”
白老夫人双手合十,大叹祖上垂怜,感慨了一番,立刻命人去收拾白起的房间,备下热水衣食,合府上下,只翘首等着白起回来。白老夫人由侍女扶着回后院去,守在白山身边,日头渐近西山,房门忽地被推开,白府家老先迈步走进内里,白老夫人一见,当即从床榻边起身,急急喊了一句,“起儿!”
却见白府家老身后跟着的并不是白起,蒋泊宁笑着低下头,福身给白老夫人行了个礼,道:“是泊宁不是了,让老夫人空欢喜一场。”
一旁侍女也轻笑出声,白老夫人只拍拍自己手背,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迎上去拉住蒋泊宁的手,柔声道:“哪里,见你来,我也一样欢喜,不过听说今日起儿回咸阳了,我这颗心总悬着罢了。你这时候怎么过来了?”
蒋泊宁还未回答,只见家老领着扁鹊走进来。白老夫人恭敬朝扁鹊福了个身,“扁鹊先生昨日才来过,怎好劳烦先生又过来?”
扁鹊略一拱手,抬头瞧了蒋泊宁一眼,道:“还不是因为这姑娘,说白左更班师,秦王劳军犒赏,少不得要白山将军出面的时候,求我过来多看两眼,免得出什么差错。宁姑娘这嘴生得厉害,叫老朽不得不来啊!”
白老夫人只笑得合不拢嘴,将蒋泊宁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头捂着,“还不是扁鹊先生心肠软,才会被泊宁说动,怪不得咱们。有劳扁鹊先生了。”
蒋泊宁只笑躲在白老夫人身后,也不管扁鹊斜睨她,拉着白老夫人劝道:“扁鹊先生医者仁心,医术又是高明,此处没有老夫人和我的用武之地,还是先去外头等吧。”
扁鹊瞧着蒋泊宁半哄半拽地与白老夫人一同走出去,只留下他在屋内,也忍不住指着她背影笑骂:“竖子心机,甚于张仪!”
白老夫人挽着蒋泊宁,随侍女慢慢朝白府前厅走去,边走边与她闲聊,“今日听府里家丁说,王上在郊迎秦军时,就进了起儿的官职爵位,还连进了四等。”
“大退外敌,夺地百里,算得上军功卓著,又是在秦君新立这样的节骨眼儿上,自然少不了这些,老夫人只多些享福,少些担忧,日后好日子还多着呢!”
白老夫人抬起眼皮瞧了蒋泊宁一眼,却长长叹了口气,“享什么福?我膝下无子,唯有将起儿当自己的儿子来养着,眼瞧着他都过了二十五了,身边连个贴心的女子都没有,也不知我这家里,何时才能有儿童欢声笑语?”
蒋泊宁垂下眼眸只一句话不说。
白老夫人忽地抬起手来,覆上蒋泊宁的手背,“泊宁呀,你今年可是二……”
“老夫人!老夫人!”前头家丁急急跑来,在白老夫人与蒋泊宁面前刹住脚,拱手喘着粗气道:“起,起爷,起爷回……”
未等那家丁气喘顺了将话说完,便见那廊下走来一人,身形颀长挺拔,一身黑底暗纹束袖衣衫,发束小冠,脚蹬皮靴,一步步缓缓走来。不到两月未见,只叫人觉得他面上五官凌冽更甚,沙场浴血而归,带着杀伐之气,可那双眼睛却亮晶晶地如同一汪泉水,暖得叫人心醉。
白起抬眼瞧向白老夫人身侧那人,目光流连不愿离去,许久才向白老夫人躬身拱手,“婶母,侄儿回来了。”